孤独的骑士从梦中惊醒,令他刻骨痛苦的影象尤如地狱中舞蹈的恶魔使他感觉无法喘息的压抑!尽管那多一半的问题是因他而起的。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臂,似乎没有刚留下伤口时那样疼痛。至少正常思维的意识此刻已回到他的头脑中。
他承认计划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偏差,尽管预料到可能付出的代价,却没有想到那个在他的策动下闯祸的罪人会有如此疯狂地行动,甚至对他本身造成不利……
不过所有该发生的事都按照他设计的发生了,出现的失误已显得微不足道,况且它不一定于己完全不利,因为……
孤独的骑士唇边露出微微惨淡的笑容……
* * *
“什么?国王陛下不回密斯城?!”德鲁的表情像是要将面前的幕僚生吞下去,迄今为止,这是他从自己的幕僚那里获得的令他最感郁闷与恐惧的信息。它仿佛是一把沉重的铁锤,无情地将德鲁心中最后存在的一点点信心击的粉身碎骨!
“是的,大人!”幕僚的面部写满了无奈的诚实,“原本国王陛下的军队已经抵达距密斯不足5哈鲁斯的曼斯塔佛要塞。可……可是现在陛下突然决定将军队转向北部运河……赛鲁菲娜大人……”
求助的目光将跟随在他身后的女性骑士推向了前台,正向菲恩投以友好笑容的兰斯塔王家第七骑士纵队长赛鲁菲娜回头冷冷地望了德鲁一眼。尽管往日她的目光会给人以十分温柔的感觉,但此时德鲁却只能从中获取如冰雪般寒冷的信息。
“为什么?难道陛下不知道密斯城现在只有17000部队?如果他们前来袭击,我们如何招架……”德鲁几乎是在暴叫着。
“如果运用的合理,17000人的部队同样能发挥出足以与南方强敌抗衡的巨大战斗力。”随着谈论对象的转移,赛鲁菲娜的声音也似乎换了一个音阶,“我记得菲恩殿下曾经仅以10000人的混成部队大破多拉巴茵德引以为傲的多拉基亚暴龙骑士团近40000人——当时对阵的形势是1:4却仍取得了胜利——何况现在面对的只是一支不足2000人的使团警卫队!”
“可是……”德鲁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青紫,“他们将鲁迪基亚的……”
“德鲁大人!我不知道您是怎样坐上密斯城总帅的位置?”赛鲁菲娜的双眸中已经迸出了怒火,“塞贝亚老将军如果知道他的儿子是一个如此懦弱的……”
“赛鲁菲娜!”身在旁席的菲恩断喝一声,阻止了心直口快的女骑士那毫无顾忌的发言,“现在住口,陛下命你前来不是为了和德鲁大人吵架!”
“菲恩先生……”赛鲁菲娜显得有些委屈,但是她很快读懂了菲恩目光中所传达的意味,便将已到嘴边的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菲恩缓缓来到赛鲁菲娜的面前,有些落寞与哀伤的神情令勇敢的女性骑士心中一颤:
“陛下已经下定决心了吗?封锁运河会使南北方民众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毁与一旦啊!”
“可是,陛下对于发生的事变非常震怒……有人进言:允许南部多拉基亚自治是一个错误。还有……国王召见了弗雷德……”
“弗雷德?!”菲恩几乎失口叫起来,“召见弗雷德?陛下想干什么?难道还要重新起用他……”
“弗雷德虽是原帝国降将,但他是兰斯塔族人,又曾经参与过与多拉基亚军争夺曼斯塔的战争,国王陛下认为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入主对南方军事行动的最高指挥所!”赛鲁菲娜显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发生这样的变故,我们也无法提出异议!”
“可是,陛下难道不知道南方民众是如何看待弗雷德的吗?”菲恩的双眼几乎欲挣离眼眶,“他领军的一贯作风……令所有在南多拉基亚生活过的人民现在都心惊胆战啊!”
“菲恩先生!”尽管赛鲁菲娜急忙用眼色示意菲恩降低声音,然而似乎太晚了一些。
此刻正站在菲恩身旁的亚里奥因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面部的肌肉猛烈抽搐了一下!
刚刚因争吵而显得嘈杂的大厅,此刻竟瞬间出现了冷场……
* * *
“叭——”随着那沉闷而短促的响声,满面窘态的阿尔伯特应声倒在了地上,强大的力量竟将他身后结实的安乐椅撞击得改变了形状!
“站起来!看着我,伟大的王子殿下。”迪恩的眼中喷出了仿佛能够将所有一切燃尽的火焰,“你干得不坏呀!几乎所有多拉基亚的民众、所有原本在贫苦的生活空间中挣扎的我们国家的人民,现今又要拜你所赐,遭受那些正苦于没有籍口对南方发动战争的北方疯子的刁难和凌辱……”
强大的力量把阿尔伯特从地上揪了起来,而后又重重地将他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为了那一夜的疯狂,将有多少无辜的民众随你陪葬!现在很安全啊,闯了祸也可以一走了之!你……还配称得上是为王相者吗?亚里奥因陛下为了他的人民,可以舍弃个人的尊严、人格、甚至骑士的名誉!他无愧于多拉基亚民众之王者的称号。而现在陛下所换来的,视为比生命还要珍贵的一切,却被你在一夜之间毁掉了……你好大的能耐啊!”
“迪恩叔叔,我……我……”阿尔伯特已顾不上拭去唇边的血迹,他似乎完全失去了昨夜那出奇狂暴的性格,此刻犹如一个在罪行面前惊惶失措的孩子,“我不知道……当时我真的无法控制……”
“所以你还……强暴了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女孩子!!”迪恩简直怒不可遏,他狠狠地将倒在地上的阿尔伯特踢到了墙角,“即便是先王多拉巴茵德陛下在世的时期,凌辱无反抗能力的女性也被视为不可饶恕!要被处以剜心的极刑你知道吗?更何况薇娜她……她是……你弟弟的未婚妻啊!!”
“迪恩……叔叔……”阿尔伯特已经遍体鳞伤,遭遇殴打的疼痛使他连简单的话语也说不清楚了,“我……不是有意……欺负她的……”
“那么阿鲁蒂娜大人呢?”迪恩发出如切齿般的嘶叫,“将她锁在露天的刑场上,令她遭受风雨和酷刑的折磨也不是你有意而为之?!你讲的故事令我难以置信懂吗?!”
“迪恩大人,请注意您的举止,”身旁,一位以近中年,感觉并不似多拉基亚其他将领彪悍的男人略带不安地言道,“阿尔伯特毕竟是陛下的……”
他很快识趣地闭上了嘴,迪恩那足以让人感受到死亡恐惧的目光此刻正扫向发出劝阻之声的他:
“现在这是我和阿尔伯特殿下之间的事,还论不到你插嘴!等我收拾了他之后再处理你们的默许纵容甚至助纣为虐的罪行!”
“迪恩叔叔……我错了……我们到父王那里请罪……不,先马上放了她们!”阿尔伯特已经显得语无伦次,“我……我不会……”
“……”
迪恩望着倒在地上的阿尔伯特,他的漠然神情令在场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
很久,或许是真的很久……
“晚了,太晚了……”
迪恩终于打破了沉默。只是他的声音却盈满了悲哀:
“现在无论是谁,都无法将你的罪行洗脱。你不能、他们不能、连我……也不能……”
那……那是……泪水?为了遵守一个对王者的承诺,为了保护对主公来说至关重要的宝物,不惜背负“逃兵”的耻辱,忍受着责难与嘲笑,甚至被扣以“私通叛党”罪责而遭逮捕被流放却始终保持乐观,从未有过任何怨言的那位拥有着这个世界上前所未有坚强性格的迪恩,今天竟然两次在众人的面前落下了泪水??
“迪恩……叔叔?”阿尔伯特惊讶地竟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他的确是第一次见到迪恩的泪水!
“如果血的欠资必须用血来偿还,”迪恩用力拭去面颊上的泪水,用着略微嘶哑的声音言道,“只能以付出同样的血为代价……无论是你的……还是,我的……”
“迪恩先生?您……在说什么?”身旁的中年人惊讶地言道。
迪恩没有回答身后的询问,只是以目光重新审视着已从污物遍地的地面上爬起的阿尔伯特:
“告诉我,你是否仍旧爱惜自己的生命?!”
“我……我……”阿尔伯特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显然他还不清楚迪恩这句话的用意。
迪恩终于凄楚地笑了笑:“倘若你还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从现在开始,必须完全听从我的安排!!”
* * *
“蒂娜?蒂娜?醒醒……”
“啊……赛鲁菲娜姐姐?对不起,我实在有些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莰斯曼特怎么样了?他的伤还没有愈合吗?”
“不,还好啦。伤口并不很深,我已经为他做过必要的处理……”
“真的非常感谢,还要辛苦你从修道院赶来。当亚里奥因将他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他甚至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我们都以为他……”
“……赛鲁菲娜姐姐,也许我不该有这种想法的,但我至今仍难以相信阿尔伯特,那个看上去安分的甚至有些拘谨的孩子是个如此凶残,对他的亲弟弟也能痛下杀手的人?”
“……你这么认为吗?为什么……”
“不知道,但我始终会有这种感觉,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我所了解的阿尔伯特同做出这种残暴举动的恶棍联系在一起!”
“……希望你的预感是对的,这样的话菲恩大人的困扰也许会减轻许多。”
“菲恩大人的困扰?”
“哦,你还不知道吗?菲恩大人婉拒了弗雷德派遣军队进入南多拉基亚的建议。并且亲自向国王陛下提出暂停对南方的军事行动……先将一切交由他处理。”
“国王陛下鉴于需要足够的军队维持北方,阻止克郎贝尔圣王国的势力向兰斯塔渗透。勉强答应了菲恩大人的请求,但是却提出了条件……”
“条件?”
“要菲恩大人在三天内救出阿鲁蒂娜女王陛下和薇娜公主!否则……即便是兰斯塔王国第一功臣的他,陛下也决不会再留情……”
“怎么会这样?现在最担心阿鲁蒂娜女王陛下和薇娜小姐安危的人就是菲恩大人啊!难道国王陛下认为发生这样的不幸,痛苦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吗?”
“蒂娜,这些造成苦难的纷扰,是存在于男人的世界中,为他们所包容,接纳和忍受。他们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融合着他们各自的理由,我们无法去阻止它,当然更无法去改变它……或许这是生为女子的不幸;或许这是生为女子的大幸!”
* * *
长久以来,为群山封闭的多拉基亚,很少能有像今朝这般阴云密布的天气。或许这意味着一场少有的狂暴风雨将降临在这片昔日的不毛之地。
而笼罩在阴云之下的崇山险岭间,却有着数只于风云中穿梭的强悍飞龙……背负着驾御它们的骑士零散地分布在山峦间各个不起眼的角落中,拨开弥漫在面前的云雾,骑士们竭力寻找着任何可能存在于视野中的线索。彼此不时用手中染成红色或兰色的旗帜传达着信息。
“按照那个年轻人的说法,这里是他们最后可能屯驻的地点了。”距多拉基亚旧城不远一处平缓的谷地。一位年迈的将军将手中的短剑轻轻按在面前展开的地图上所标出的最后一片红色地域,“这里的规模算不上很大,但有充足的水源,坚持一年以上应无问题。”
“……他们在攻陷了鲁迪基亚时将作为史料留存的流放地标图劫掠而去,很聪明啊!”老将军的身旁,那位充满了倦意,却依旧无法掩饰其英武气息的中年将领双手怀抱在胸前,怔怔地望着面前给予他无限亲切感觉的山岭。即便那是荒芜与凄凉的混合体。
“当年先王陛下禁止您和阿鲁蒂娜小姐靠近多拉基亚山脉中设置的流放地,是因为担心殿下您和小姐会遭到因被先王流放而产生怨恨的囚徒的袭击或欺骗。您过于诚信的为人是先王在世时最不放心的!”汉尼拔露出了无奈的苦笑,“没想到却导致现在如此的费尽心力……很多地方我已帮不上什么忙了……我想是因为我的确老了,才让阿鲁蒂娜小姐和薇娜小姐陷入如此危机……”
“这不是你的错,将军!”亚里奥因猛然回过头,一字一句地回答,“没有人能替我所承担过失……这是我的错,我要亲手结束它!否则我没有资格站在菲恩先生的面前!!”
“您……真的认为菲恩先生能劝说兰斯塔国王放弃征讨南多拉基亚的旨意吗?”汉尼拔望着昔日主公的背影,提出了他早已埋藏在心中许久的疑问。
亚里奥因的目光重新回到那遥远的山峦之间:
“不……决定战争爆发与否的关键不在于菲恩先生在北方威望的高低,也不在于他在利夫心目中的地位的主次……实际上,这更多的要取决于我们行动的成效……”
亚里奥因陷入沉思之中,纷乱的思绪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平稳。他并不想故作镇定,只是在竭力使自己能够以平静的心处理突来的变故——尤其是涉及到阿鲁蒂娜的事件——出乎意料的是菲恩同意了他参与寻找现在掌握在阿尔伯特手中的使团部队行动的请求,尽管遭到了对南方极度不信任的兰斯塔驻密斯城参谋部多数军事幕僚的反对!
而此刻,并非没有令倍感无助的龙王略感安心的消息:率先回到鲁迪基亚并很快恢复当地治安的军队指挥官并不是弗雷德……
* * *
“我想我们找到了!”不顾山势的陡峭,在出现于众人面前的小溪中搜索着线索的少年在下游地带沉思良久。直至肯定的神色将他目光中的疑惑全部驱逐殆尽!
“找到了?”菲恩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方才因长途跋涉而显出的疲惫一扫而空,“他们是否就在附近?赛弗尔!”
“如果我判断的没错!”赛弗尔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宜察觉的兴奋,“沿袭多拉基亚军旧制的使团警卫队的确很注意行军的隐秘,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但我肯定,已习惯于外岛生活的他们,并不像他们的前辈那样了解自己坐骑的习性。一个很小的疏忽,却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年轻的贵族体现出未来王者所需要的谨慎,他没有接着讲下去,只是用眼色向菲恩示意着溪水的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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