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诺特王国最后的王被民众称为“医者”之君,因他在其在位的期间,只想以平和的施政维系国家的稳定,。在国内主张扩大国家在北多拉基亚的影响,获得与兰斯塔相同号召力的贵族与民众看来,他无疑是一位缺乏战略眼光且无心实现这美好设想的,相对弱势的君主。
几十年来,克诺特作为北方联盟中扼守梅尔根山谷,在南北交锋中举足轻重的国家,一向以坚定的北方支持者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百多年来,南方野心勃勃的多拉基亚王国从未停止过对北方的窥视与入侵,但能够让身经百战的龙骑士团每次盛气凌人而来,一败涂地而归的,多半应归功于克诺特王国豢养着的强大雇佣军和周边有利于破袭作战的地形环境。
地处美尔根山脉西北平原,扼守着面前连接曼斯塔与多拉基亚东部海岸线唯一通道的克诺特军队。是南北对峙时期南多拉基亚军每一次欲首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骁勇的雇佣军犹如不可摧毁的铁壁。一次次粉碎了南方通过此地进犯北方的企图。而24年前那著名的曼斯塔边塞战役,更令在北方联合军中一向处于二线地位的克诺特军队一战成名: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军的情况下,5000克诺特战士坚守达恩基要塞,与近六倍于己的南多拉基亚军奋战九昼夜,除突围一千余人外,多数牺牲或被俘。而他们的苦战,争取到了最关键的战机。令北方联军的战线成功推进并最终取得对南方军反攻的胜利。也正是从那时起,克诺特王国“钉在多拉基亚军心口刀锋”的美誉不胫而走。成为北方诸国唯一与能与兰斯塔平起平坐的国家!
尽管秉承如此高贵的评价,然就是在这 “医者”君主施与平和政事的时期,却被史学家们称为克诺特历史上最黑暗、暴虐与荒乱的时期。原因即在于克诺特新旧贵族之间长期以来形成的派系争端在那段时期显得异常激烈!
克诺特先王赐封领地,代表本土贵族利益,同时也身为现任克诺特国王叔父的迪利特公爵,是克诺特贵族中势力最强大,也掌握着除国王外最多军队的人。在他和他所代表的阵营中对西部克兰贝尔王国政府的亲善态度,任何多拉基亚北方贵族都无法企及。“克诺特必须联合更强大的克兰贝尔王朝,压制狂妄的兰斯塔王国以成为北方联盟实际的控制者”则是他们一直处心积虑追寻的目标。
因克诺特原王太子——也就是现任国王的支持而得势,代表克诺特从外部雇佣的部队的利益。年轻一派的新贵族拉姆德·菲克大男爵,尽管他手中掌握的军队数量比前者少得多,但与之不同的是他们都曾是在北多拉基亚活跃的各个雇佣军中最精英的部分——其中就包括当年曼斯塔攻防战中的残余力量——他们野战的强度是令人心惊胆战的。而在他们的阵营中,对兰斯塔的忠诚几乎可以用溢于言表来形容,至于克兰贝尔,尽管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理由,“让吝啬、可鄙,自以为是的西部王朝打消染指多拉基亚念头”的信念促使着他们近乎严苛地反对克兰贝尔对于北多拉基亚地区的任何渗透。
先王在世期间,对两派的争端有着特殊的调解策略,不偏不袒的立场加之强有力的牵制,使他们一直没有发生过什么实际意义的冲突。然而先王过世,懦弱的“医者”国王无力压制两派的争端。令他们之间的矛盾日趋紧张,明暗冲突不断,最终引发了派系领地的分裂……各级处于低层的贵族纷纷投入各自支持的阵营,剑拔弩张的空气弥漫在克诺特的天空中。
当然,贵族们的战争,真正负担起压力的永远只能是民众而不会是贵族。沉重的赋税、徭役加之为充当敌军俘虏数量而随意被捕捉、被残杀的命运,原本平和的生活像车轮下脆弱的蛋壳般被碾的粉碎。即便视土地为生命的佃农也纷纷丢弃各自土地上的收成与未来开始了流亡!
也正是在那最危急时刻,一个自称为现任国王之弟的神秘男人出现了……
——雷文王《克诺特王朝本纪五》之《“医者”王朝初本纪》
活着的人,死去的人,未知的结局与公主的慌乱
“什么?人被劫走了!!?”尽管是在内室,艾鲁托沙也需要拼命压制自己的声音才能避免被外面的人听到,“伊文、阿瓦鲁和艾瓦他们呢?难道……”
“千真万确!”浑身是土的骑士狠狠把头盔摔在地上,“我们根本没料想当我们赶到时已经太晚了!伊文、阿鲁瓦先生和他们手下多数的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一个个都像是中了什么魔法似的昏迷不醒。艾瓦先生和其他几个人不知去向,那个被押送的孩子也失踪了。该死,一定是陛下身旁那些鬼鬼祟祟的魔导士捣的鬼!我们其实早该想到!可没料想他们竟然会在我们的……而且行动这么快!”
“你确定是他们是中了魔法?确定劫持押送队的是那些魔导士吗?”艾鲁托沙向前走了一步,他的神情像是必须从属下的目光中读到100%的准确信息。
“哦,具体……我也不太肯定。”报告者发出吞吞吐吐的声音。显然对于这种尚无先例的事件他仍需要花很长时间来适应,“我命令我的手下照顾伊文和阿瓦鲁之后就立刻赶了回来,还没来得及对他们的情况和周围的环境做进一步调查。”
艾鲁托沙满脸苦闷地望着面前直言不讳的部下,他终于发现面对着只会说实话的部下,有时也的确令自己哭笑不得——只有在艾鲁托沙属下的部队,战士们在向上司报告情况时可以无所顾忌地讲出真话。因直率地陈述自己的失职而获得减轻刑罚的事例很多,但倘若欲以谎言掩饰过失,最终被揭发案者。将受到狮子王艾鲁托沙所制订军法的最严厉处罚!
看着主人沮丧的神情,疑惑的种子也同时在骑士的心中生长:
“阁下,也许真的是属下猜错了也说不定。或许……”
“如果袭击押送队的人真是国王身旁的魔导士,他们为什么仅仅只是把我们的人迷倒而不是……另外,将艾瓦抓去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吗?”艾鲁托沙喃喃自语道,心中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一种曾令他十分熟悉的行事作风隐约浮现与他的心中。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该死,越想回忆起却越回忆不起……
“对了,”艾鲁托沙猛然回过头,“尽快把我们的人带回来,既然他们的生命无损,待他们清醒之后……”
“不用了,殿下。我已经清醒地回来了!”声音从内室另一边的门外传来,那是一个低沉、沙哑,略显无力的声音,“抱歉擅闯殿下的内室,但我必须向您做直接汇报……”
* * *
暴风在接近中午时总会变得异常猛烈,尤其是在如亚克多里亚这种有着漫长海岸线的国家……
天空中散布着细碎的马尾云,在太阳的映射下仿若无数片闪着白光的羽毛在飘动。而那褐色缎带般同样在蓝天峻岭间飘动着的风景,却隐约伴随着如怒涛震撼大地的咆哮。
撼动的声响由远及近,褐色的战马与甲胄在阳光下迸发着暗淡的光泽。同样褐色的披风在与空气激烈地摩擦中发出如撕裂暴风般刺耳的声响。那是一群身着褐色战袍、策马于风中狂奔的骑士!
身为骑士,马匹平日理所当然地被视为他们的第二生命。然此时此刻,他们却突然好像突然变得不在意坐骑的死活。面对着几乎令人畜窒息的暴风,只是拼命地加鞭!再加鞭!!
在他们看来,现在只有速度才是求生的关键!
一道紫色的光线突然擦过一名骑士的身旁,它几乎没有击中目标,但那倒霉的骑士却伴随着恐怖的狂吼着着实实地从受惊的马上跌了下去!也许在他身体着地的瞬间还有知觉,但当身后疾驰而来的高头烈马的铁蹄踏上他的心口时,最后这一点的知觉也就消失了!!
战友的牺牲的确令人难过,但此刻疾驰的骑士们甚至连痛惜的心情也顾不上去切身体会了。在他们看来,现在已经没有比更快地逃走更加重要的事了!泛黄的草皮在马蹄的踩踏下飞溅。散生的扁叶树木与缠绕其间的野葡萄藤飞快地从骑士们的视野中越过!!
……不远处的山崖间,一双兰色而毫无情感流露的眸正将一切尽收眼底……
“鬣狗已经上套……”
“狮子的身后总会跟着几条喜嗅血腥味儿的鬣狗,但平常它们只敢拣些狮子吃剩下的渣子。很少会像今天这样大胆地直接夺取主人口里的猎物……”
“我们当然要教会它们懂得礼貌——哪怕只是鬣狗的礼貌——不要惹恼正在进食的狮子,否则即便是拥有最宽容胸怀的狮子,也不会介意让这些捣乱者作为自己额外的零食……”
* * *
“菲恩,菲恩?”女孩的声音如黑暗中一道温和柔弱的光,轻轻地震荡在年轻骑士的心间……
菲恩缓缓地睁开双眼,努力甩脱眼前那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他刚刚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靠着冰冷的墙壁沉沉地睡去了。
“菲恩?菲恩……”女孩流露着关切神情的面容在菲恩的眼眸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在菲恩的大脑中如闪电般掠过!
“公……公……公主殿下!” 突然间地清醒,竟令菲恩忘记了平日常用的句子,在他的记忆中,这是拉格茜丝第一次主动与他靠的如此接近。也许直至那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手足无措吧。
“怎么了,菲恩先生?你很疲惫吗?还有……你的脸为什么变得这么红?”女孩像是在明知故问,又好像不是。
“啊,啊——啊哈哈哈……”菲恩好不尴尬,只得以苦笑搪塞着,“抱歉,我实在感觉困倦,也许是因为……来西鲁贝尔途中这几天,从来不曾好好地休息过吧?”
“哎——真的?我记得来时每逢夜晚投宿时,菲恩先生一向单独留在自己的房间中。难道这样也会有人打搅你休息吗?”
“老天!我应该怎么解释那几天的事情呢?”菲恩暗暗叫苦。他当然不能告诉拉格茜丝每逢她进入梦乡的晚间,也正是他悄然抱着长剑来到公主的房间门外为她守夜的时候。
“哦——对不起,不会打搅你们了吧?”在艾鲁托沙的声音中隐藏着的情感,占多一些不知是调侃还是困扰,“请原谅,刚才有一些紧急的政务需要处理……而现在,已经不用接着处理什么了。”
拉格茜丝与菲恩回过头,两个年轻人几乎在同时一怔……
其实,往日的艾鲁托沙并非一个情绪十分外露,很容易让人觉察出他当时心情的人,但此刻不仅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拉格茜丝,就连平素极少与之见面的菲恩也能看出面前这位方才还满面苦楚的魔剑继承人先生此刻却仿佛轻松了许多的表情。
艾鲁托沙幽幽地望着面前的妹妹,双眸中竟露出既无奈又欣慰的光芒:
“你长大了,拉格茜丝……我一直以为你还是半年前那个需要人照顾,受不得任何伤害,令人头痛的小妹妹,直到今天,当你为了那个冒失的盗贼小子不惜自身安危,长途跋涉闯进我的官邸向我当面要人的时候,我的想法仍然如此。但……看来我的确想错了。”
“什么?”红晕飞上拉格茜丝的面容,但这是唯一一次出于惊讶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露出的表情,“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艾鲁托沙静静回答着,“你在这里和我争吵的时候,却又让那个家伙……”
“……”拉格茜丝此刻只有愣愣地望着艾鲁托沙的份儿了,“……那个家伙?哪个家伙?”
“我安排在你身旁的那个家伙,”艾鲁托沙重新坐回书案前,“那个认为整个世界上只有金币与自由是他的最爱,总喜欢在我的任期内惹是生非的男人,最近好吗?”
拉格茜丝的左眼眶微微抽动了一下,更加疑惑的神情瞬间遍布于她的面容:
“拜奥沃夫?‘那个家伙’是指他?你……你问他做什么?”
“看来你除了谋略能力已今非昔比外,演技比以前也有长足进步嘛……”
“可恶,你的莫名其妙真让人不愉快!”拉格茜丝恼怒地高叫起来,“什么演技不演技?根本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而且,那种无情的家伙,我……我早已把他解雇了!”
“什么?解雇?!”出乎预料的神情,化成表达真正惊讶情感的音符,令艾鲁托沙脱口而出。
“当然!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那个家伙!”拉格茜丝余怒未息。而实际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提到那个自由的骑士她的心中就会冒出一股无名之火,“他拒绝和我一起来西鲁贝尔,所以,我已经把他解雇了!现在,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当然,以后也一样!!”
“……”
惊异与愕然,以沉默的方式长久地存在于艾鲁托沙的神情中。
“……呵呵……哈哈哈,啊哈哈哈……”
一阵再也按捺不住的大笑声瞬间传遍整个房间——当艾鲁托沙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
“哈哈哈,竟会是这样的……哈哈哈……想得真周到!”
菲恩和拉格茜丝惊讶地望着艾鲁托沙几乎连气也喘不上来的大笑,几乎要怀疑面前这个此刻行貌神态与亚克斯帝乡下佬无异的男人究竟是不是那个率领着令整个大陆都为之闻风丧胆的亚克多里亚黑骑士团的将军。
“真是精彩……(哈哈)精彩极了!(哈哈哈)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招儿……(呵呵)一切安排的……(啊哈哈哈)真是天衣无缝。”艾鲁托沙仍在大笑着,他笑得是那么剧烈,眼泪几乎都笑出来了,并不断地用拳头锤击着面前的书案。
拉格茜丝却几乎又要哭起来:“哥哥!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呢!!到底是什么事,我真的一无所知啊!”
“不,不!这回我是完全相信你的。”艾鲁托沙好容易抑制住自己的笑声不至于显得太失礼,“我笑是因为另外一件事……确实是另外的事。”
“另外的……事?”拉格茜丝真的被搞糊涂了!哥哥到底怎么了?突然间疯了吗?
“看来你们真的还被蒙在鼓里啊……”艾鲁托沙苦笑着摇摇头,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嘀咕道,“你可真行,最后还是把最要命的解释工作留给了我?要是你自己来,她不杀了你才怪呢!”
“你过来,拉格茜丝。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最好也只是你一个人知道就好。”艾鲁托沙回过头,意味深长地望着女孩身后的年轻骑士,一丝歉意的微笑浮上了他的面容,“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 * *
静静的林间,上百名身着黑色魔道服,仿佛黑色幽灵般的人们正四处环顾着。
“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不时会有零星的咆哮声从人群中飞出,难道他们正在找什么人吗?
“他们的确在这里,没有坐骑,他们不可能马上逃得很远!”另外的声音回答着。
“…………”
那肤色稍黑,略显粗糙的右手轻轻托住了自己的下颌。兰色的双眼始终未曾从那些穿着得如同乌鸦一般的人身旁离开,而嘴角的笑意却更加浓郁:
“看来这些鬣狗的嗅觉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灵敏,这样……怎么和我战斗呢?”
“头儿!一切都准备好了。动手吗?”身旁,属下的声音充满了对此战必胜的信念。
“……开始!”
* * *
“你说什么?”拉格茜丝美丽的双眸中,恐惧与失措的光芒像脱离清晨的太阳一样在瞳孔中央发散开来!
在菲恩无法预知详细的狮子王艾鲁托沙的内室。一个令女孩如此震惊的消息就是这样以不同的人的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化为信息从不同人的口中倾诉为公主所知晓!!
“说……说谎!那种家伙……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拉格茜丝拼命地摇摇头,仿佛这样就可以将那从心底篡动而起的不祥预感甩脱似的!
“他们的首领——他们都用铁胄蒙着面孔,难以辨认。我们只能从他们各自的动作上区分他们的身份——好像在与魔导士的那场交锋中受了很重的伤……为了掩护他身边的一个普通骑兵。”
“说谎……!”
“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中途在烈火的掩护下退出了战斗,向亚克斯帝方向逃走了……其实他们原本可以赢得更多的战果。”
“说谎!说谎!!……”
……………………
“菲恩!和我回去!!”
这是何等歇斯底里的喊声,其中蕴涵着何等的焦虑与惊恐!菲恩几乎认不出面前这个声音尤如冬日风暴,眼眸仿佛兰斯塔晚霞映照下的狂涛般的女孩会是昔日个性温柔,举止纤细的诺迪威公主?
“快!如果见不到他活着,我决不会原谅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