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人们齐声的赞扬,而我却相当惶恐。他们说我们打败了侵略者,甚至还隐约有让我接替索非亚王位的意思。我有抑止不住的喜悦,也有隐约的忧虑。我并非凭一人之力打败侵略者,仅仅是领导了胜利的队伍而已。
当一切都已远去,我还能清晰地记得那天的事情……
格雷,我的伙伴、战友,在德塞城堡中发现了一柄剑,据认识的人说,这是当年利盖鲁王国作为友好的象征送过来的王家之剑。他高兴地又跳又叫,喊大家一起来看。人群围在他身边,啧啧称奇。我默默地跟在众人后面,忧伤地看着格雷手中精美而显露强大力量的剑,这不是你的呀,格雷。你拿到它只是浪费了,你的职责是我的助手、配角,用你能自保的战力牵制敌手,然后让我用无可抵御的力量斩杀他们。
“老大,你也来看看嘛。”格雷注意到人群之外的我,乐呵呵地邀请道。
人们自动让出一条道来,让我过去。在那一瞬间我有一种不想把下面的话说出的冲动,然而我还是镇定地对格雷说: “你不该拿这把剑。”
格雷错愕地看着我。
“在一个队伍里面大家应该各司其职。我的任务是主攻,杀掉大多数或者最厉害的敌人。而你们剑士的任务则是保护弱小的圣女和魔法师们。因此,我必须拿到最厉害的剑。”
不过上面的这些只是我在心里说的,如果直接说出来,我也会不好意思的。我想,要是我这样说了,别人肯定会发牢骚:“凭什么该你主攻,我们就该打掩护?”所以我就只能这样说:“嗯……格雷,你不适合这把剑。”
格雷把剑掂了掂:“没有,我看很适合的。”
唉,这个呆子,非要我直接说么。不过假如我公然说:“你老大想要这把剑。”大约别人都会觉得我很……是贪心还是厚脸皮?
有了,就这样说。
“所谓王家之剑,就是给领导者用的嘛。我是不是你的老大?”我尽可能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格雷可惜地看了看剑,又看了看我,问道:“老大,你真的想要这把剑?”
“我也是为了全队的利益嘛。大家各司其职……”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先前想说的话搬出来了。
格雷有点委屈地点头:“好,既然是老大你想要。我给你。”他把剑递了过来。
我松了一口气,接过剑。这样就好了嘛,以后打起仗来就容易多了。这时我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一些奇怪的目光落到我身上,让我呼吸有点困难。我绕开那些目光,尽量不去辨认目光的主人,拿着剑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 ※ ※
“为了全队的利益?哼,这种话他也敢说得出口!明明是他自己想拿到最好的剑。上次那把魔法剑也让他得了,他还贪心不足!”
我,我的队友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谁!
我忽然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好一阵子才重新熟悉了眼前的景象,嗯,是我的卧室,刚才不过是做梦,就算有人要说坏话,也不会半夜跑到我寝室来说。我这时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冒出许多冷汗,就随便抹了一下。月光冷冷地照进窗户,落在床上。感觉到夜间的寒气,我赶紧重新钻入被窝。
月光照着我的脸,怎么也睡不着。但梦中的话却给了我一点提示,对了,我本来是用那把雷之剑的,现在就给格雷好了。这样想了一下,我始终觉得不赶快行动就没法安心入睡。于是我提起雷之剑,轻轻走出门去。
敲了半天门,来开门的是罗宾。“格雷还在睡吗?”我往里面望了一下。
罗宾点头:“这小子回来时就闷闷不乐,一会儿就自己睡着了。不过现在好像是半夜,他肯定不会醒嘛。”
“叫他起来。”我说。
罗宾低头看看,问:“老大,你带着雷之剑来干吗。”
“有事,”我含糊其辞,“先把格雷叫起来再说。”
格雷揉着眼睛起来了。我笑着对他说:“格雷啊,你今天肯定很不高兴吧。”他摇着头。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来,我把这个给你。就当我们换剑用,好不?”
格雷拿着魔法剑翻来覆去地看。我又在一旁补充道:“正好你的名字中也有一个‘雷’字,用这把剑不是正好吗?”
格雷终于说道:“老大……我不要了,你留着吧。”
“怎么了?”
格雷露出很明显的灰心丧气的神色:“算了,我不想要了。”
你,你这不是明摆着只要王家之剑么,你要置你老大于何地呀!我微微有些恼怒,故作不满道:“这就不好啦,你这不是扫我的面子吗?格雷,你真的生气我了?”
格雷这才赶紧说:“没有啊老大,我要我要。”
“这就好。”我微笑,然后拍着格雷的肩头,“好了大家都睡觉吧。”
当我走到门口时,格雷在后面叫:“下次找到了更好的剑就把王家之剑给我啊!”
“知道啦!”我挥着手走开了。
我走向自己的房间,然而在喷水池前,一个黑影挡在了我的面前。我警觉地做出防御的姿势,对方却发出了熟悉的冷笑:“是我。阿鲁姆,你这么晚了还出来啊。”原来是圣女希尔克,只是,平时只会多嘴宣传米拉神的荣光的人何时学会这样冷笑了?
“别人不知道,可瞒不过我!魔法剑的攻击是魔法攻击,攻击力来源于剑上附着的魔法,是固定不变的。在早期大家的攻击力都很低时非常有用,但是到了中、后期人本身的攻击力大大提高后根本只会成为拖累!”
我一拍脑袋,遗憾地道:“唉,我没有想到这一层啊!看来真的不行呢。”
希尔克的话如同尖利的冰刺一般:“是你不愿想吧,装作无知无觉把淘汰武器丢给人家。”
我的手脚都渗出寒意,这时希尔克又用一种轻蔑的目光看着我,冷笑道:“不过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们反抗军还是需要一个战士来领头,即使……是你这种人。”
希尔克并不等我回答,就走掉了。她渐渐去远,而我还愣愣地站在水池前。
不是没想到,而是不愿想?总觉得,她说的好像是真的,未尝就不是我的真实想法,虽然我认为自己确实是为了格雷好,然而,说不定我下意识是和她说的一样……脑子好乱,不过还好她说不会说出去,那还是回去睡觉吧。
战争仍在继续,德塞城堡我们只停留了一天半,休息补给,然后继续前进。
在路过一处高崖时,因为有情报说敌方在上面有据点,我派了飞马骑士克蕾雅和联络员上去侦察一下。克雷贝担心联络员是重装步兵碰上法师会吃亏,也跟了上去。其他人在下面等候。我在下面走了一下,发现了一条隐蔽的上山地点。正准备叫人上去看看,惊呼声同时从上方和右方传来。原来敌人早有埋伏,先将一部分人引到上面的基地,快速击败;并在山下的石桥附近安排大量伏兵牵制我们避免我们及时救援。
狡猾!幸好还有这样一条小路勉强可以通行,我叫剑士和骑士们先去桥上把对方拦一下,我带着几个强悍的队员从小路向上赶。
更糟糕的是从小路上去之后发现和敌方基地还隔着一道瀑布。短时间内想过去是不可能了,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敌人杀戮吗?对了,希尔克会传送魔法!我下了命令,希尔克开始陆续把我们往对面传。
局面逐渐稳定住了。我们开始反攻入敌方的基地内,其中一个女魔法师会召唤1级魔女,对我方伤害相当大,无奈只有叫希尔克把魔防最高的另一个圣女传送过来在门口挡一阵,然后叫飞马骑士直接飞进基地中攻击他们的头目,一个高级召唤师。不过有的魔女会瞬间移动,跑出基地外面攻击魔防低的人,让我们好一阵手忙脚乱。
总算飞马骑士解决了麻烦的召唤师,我也在一边帮忙用弓箭越墙解决魔女。那个女魔法师居然一时糊涂,自己跑出门了,我们连忙发动所有对魔法还有点免疫力的人围住慢慢打。一切都开始好办起来,剩下的基本上就是扫尾工作了。正当我放心地和大家围攻最后的难关时,罗宾急匆匆跑上来,一见到我们就大叫:“格雷出事了!”
希尔克第一个冲了下去,害我们因为没人传送而都站在瀑布边发呆,飞马骑士也都下去了。过了一会儿,下面响起了喧闹声。我见情况不妙,带着大家到瀑布上游找个窄点的地方淌过去,另寻路下山。到了山下,只见希尔克正在给躺在地上的格雷治疗,但看来并无起色。
罗宾向我迎过来,告诉我当时的情况。为了把几个敌人拦在桥上以防过去伤害防御比较低的魔法师同伴,弓骑士派森和圣骑士玛琪儿一起把桥堵起来,他们很快就陷入了苦战。可是这时一个骑士竟踩着水下一些隐藏的石头直接过来了,事后发现这些石头摆放得异常平稳且间距适中,必定是敌人事先摆好的,看样子在桥这儿伏击就是为了利用我们的思维漏洞,以为只把桥堵住就可以了。这时在一边的格雷一时情急也冲入水中挡住骑士。本来大家以为以格雷的能力,多花点时间就能解决对方的,没想到格雷的攻击力竟远不如前,反而被对方又上来一个魔法师,两人夹攻,一下子把他打倒了。后来罗宾赶快上去叫人,其他人拼命抢回了格雷。接着飞马骑士从山上赶了下来,和大家一起把敌人打退了。
“希尔克在给他用治疗魔法吧,为什么没有效果?”我问。
罗宾答道:“他受得最严重的是魔法伤害,对方使用的魔法似乎很奇怪,让治疗魔法没有作用。我只是看得像这样,你还是去问问希尔克吧。”
我心中隐隐不安,这件事,我好像有一定的责任。
来到希尔克身边,我询问:“格雷是怎么了?”
“不知道……”希尔克猛然回头,对我叫道,“你还能镇定自若地问我……(她讥诮地笑了一声)这是谁的责任?”
这个!这是……我确实有责任,这是我不负责任地将雷之剑硬塞给格雷造成的。我没有考虑到格雷的职业魔战士最大的优点就是魔防高与剑士还算不错的攻击力的结合,适合与法师系职业对战,而我给他一把魔法剑,对上法师系超高的魔防,根本就是拿他送死啊!我没有想到,可恨我竟疏忽了!
“我真笨,我没有想到……”猛然间,我自己醒悟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好像早就被反驳过。不是没有想到,而是不愿想。在我心中有隐约的想法,而那些想法是……似乎是罪恶的。正因为这样而一直被我不知不觉掩盖着吗?
※ ※ ※
恍惚中只觉爷爷温暖的大手落在头上,轻轻地拍着。
“阿鲁姆,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呢。”
自己,从小就很喜欢动物们,也喜欢和大家一起四处追赶村里的禽畜。不过,每当它们一不小心落入险境时,自己总是赶紧去救。有一次,一只小熊落入了猎人下的铁夹子,我想它拉出来,但几经努力后才发现,要想把铁夹子撑开,只有用我自己整个人去撑。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猎人啼笑皆非地把一样伤痕累累的我和熊都拣了回来,我被迫全身缠满布条像个木乃伊一样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这句话,就是爷爷用想哭的表情一边给我包药一边说的。
自己一向听到的都是这样的评价,也许就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就认为了自己是个善良而单纯的孩子,但其中潜伏的却恐怕是……
不……现在似乎该大笑三声,然后说:“我活了这么多年,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反派坏蛋。”这样大笑也颇有反派BOSS的风度嘛。
“老大,老大!”
我回过神来,刚才怎么都胡思乱想去了。罗宾担心地看着我,我向他笑一下示意自己无恙,随之下令大家全速赶往附近的村寨休整。
希尔克默默地独自背着比她还重的格雷,大约使用了光明系的某种体制强化法术。我简直不敢看她,也许是愧疚吧,唉。
大家在村里歇下后,到了黄昏的时候,罗宾来报告了一个好消息。村里的人说在东面的山里有一种泉水可以解除魔法,而且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就能救活。希尔克得知这个消息后不顾旁人阻拦自己去了,当时罗宾见阻止不了她,只有赶紧给她包了辆马车方便她带着格雷走。
“但愿,格雷能赶快治好。”我望着东边说道。其实我心中,不知怎的,总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夕阳最后一线余辉已经没入地下,我徜徉在村庄旁的晒麦场上。白天在这里晒着的麦子已经拢成一堆用草席盖着。家乡的人也是这样做的,这样想着,就不由忆起和大家一切在麦场上追逐打闹的日子来。罗宾、克里夫,……还有格雷,他们儿时的音容笑貌宛如就在面前。可是,那些一起疯打,把对方往泥堆里按的时光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呢。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开始习惯于叫我老大,开始一起去村外打怪练级搜集宝物。然而自己并没有更快乐,反而少了很多的欢笑。尤其是罗宾,只要有他在,自己就觉得要是表现不好就对不起大家似的。有时自己看到罗宾,甚至有点害怕的感觉,也许是怕他终于有一天说出,要我担负大家的寄托的话来。
唉……自己明明知道假如大家把未来托付给我,自己不愿承担的话,也太不对了,可是,自己就是很怕这个。
也许,是我不适合这样的生活?让别人来当领导会更好吧……
对了,希尔克马上要带着格雷回来了。
这样一想,我开始害怕起来,果然那种不好的感觉是因为我觉得没法面对格雷。假如格雷能够听见,希尔克肯定已经把我的隐蔽动机告诉格雷了。格雷知道了……我完全不敢想象后果。特别是,要是希尔克和格雷在大庭广众之下质问我的话……不行,不行!
要赶快去阻止他们,尽量地想办法劝说,虽然现在还没想好怎样劝说他们……
我匆匆回到驻地,告诉同伴说我要去接一下希尔克和格雷他们,让他们原地等候一日。
我用最快速度向东面的山赶,四处向人打听希尔克以及她的马车的去处。很快,我了解到他们去了山中一个异常神秘恐怖的洞穴。
当我来到洞穴面前时,远远看见希尔克正从里面出来,背着格雷。我一下子紧张起来,说什么好呢?
希尔克也看到了我,但她没有出声,没有任何表示,向我一步步走来。
我几乎要转身逃跑,然而我忍住,立定。
路是一定要走完的,希尔克必定会来到我面前,这是没法违反的物理定律,我不必做无谓的逃跑。
奇怪,这么想着,我虽然站住了,却有一种无奈的感觉。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某个未知的时期,我也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
这时一个发现打断了我的思绪。希尔克的目光,从未有过的森冷,让人不寒而栗。不好的预感……我望向她肩头的格雷。
“格雷好了吗?”我试探着问。
“哈哈……”希尔克笑。
“怎,怎么了?”我心中发虚。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啊!”希尔克岔开五指在空中比划着,“可惜已经没用了,晚到一步,再多的泉水也没用。”她话锋一转:“你还站在这儿干吗?让开!”
她撞开我,背着格雷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我有点被吓住,刚才她说话时根本没看着我,而且当时她的样子……我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这样忽视另一个人的,就是最后在叫我让开时的口气也和叫大树让开没什么两样。
“现在好了,我也不必隐瞒了,让他们都知道领导他们的是一个怎样的人吧!我已经领悟了,有你在,这个团体迟早要垮下去的。”希尔克在前面边走边说。
“等一下!”我追上去叫。
希尔克并未停下,我只有跑到前面拦住她:“不要说出去,好不好?”
“你害死了格雷,还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冷笑着,“但是你以为你还能再隐瞒下去么?世间的丑恶在米拉女神的锐利目光下无所遁形,你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会受到惩罚了!”
“你不要去乱说!”我几乎用吼的说道。
“你阻止不了我的。”希尔克不顾而去。可不能就这样让她走了!我硬把她扯回来,向她大叫:“不许说!”
她挣扎着:“你以为我会屈服么!”格雷的尸身在挣扎中掉在了地上,她拼命想要拉起来。“把他埋了吧,埋了吧!”我乘势嚷着。“不行!”她果决地叫道。“算了吧,放弃吧。”“绝不!”“你不要逼……”
呲啦——!
希尔克吃惊地望着插在自己肚上的剑柄,继而长长惨叫。
剑柄的一端还握在我的手里。不知不觉,我已经一剑刺中了希尔克,也许是争执和急躁,或是觉得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的绝望,让我做出了冲动的行为。希尔克的声音已经渐渐微弱,我这才发觉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先前的格雷,还只是隐约的,间接的,希尔克却让我的双手真正沾满血腥!
看着地上的两个尸体和遍地血污,我开始慌张,这怎办才好?我怎么会忽然间就犯下这样的罪孽?
先别乱想了,解决这两人要紧。
怎么向大家解释这一切?我的双手开始发抖,也许,他们正向这边来,很快就会看到这个场面,那我什么都完了,怎么办……
对了,有办法了。我提着剑,往旁边的树林走去。
累……我擦了一把汗,其实不光是汗。十几只魔兽和两个人类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倒在一起,这样,也许就可以了吧。
托村民去叫来的众人到了后,看着他们或惊讶或恐惧但绝对没有怀疑的目光,我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罗宾一直看着两人的尸体,好像发现了什么。最终,他抬起头,对我说:“老大,到那边山坡上去吧。”我应允了,等到大家把两人的尸体抬走,我跟着他走过去。
站在山坡上,罗宾忧郁地看着我。我有点不敢抬头,在他叫我单独谈话时,我就知道终于瞒不过他了!
“希尔克身上的伤口,很明显是利器所为,而不是魔兽做出来的。她身上只有这一道致命伤,可是你说的是见到希尔克时她还在和魔兽奋战。”
我说不出话来。罗宾只有说道:“老大,真的要我做出那种推测吗?不过我还是相信你的。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吗?”
“你怀疑我吗?”我终于缓缓开口,同时观察着罗宾的反应。
罗宾皱着眉头想了一阵,点头道:“确实,我怀疑了。”
“那么你不再信任我了?觉得我很可耻?”
“没有,我还是相信老大你的。肯定有某些误会。你说出来吧,要是有什么干系大家一起担着,没什么不好说的啊。”
我无话可说了,面对这样严密的推理,我再也找不出更好的推托之辞。何况我知道即使我能辩解,也瞒不过罗宾的。我俩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
终于罗宾忍不住说道:“老大,你什么都不说,又是什么意思呢?你总得给我一个交待嘛。”
罗宾,你也来逼我么?我带着最后一丝的侥幸,勉强说:“也许是魔兽等级高了懂得使用工具了,人类不也是在进化过程中慢慢学会使用工具的么?”
罗宾低下头无可奈何地道:“老大,你现在还说笑话。”
果然是没有用的。我抱着头俯下身,很想把自己掩盖起来,可是那是避免不了的,我知道,我不是不懂事的人,我不能逃避责任。
“如你先前所想,罗宾,我犯罪了。”
罗宾深深吸了一口冷气,握紧拳头,又放开,仿佛要迫使自己接受这个回答。
“希尔克是你杀的?”
“嗯。”
“那格雷也……”
“格雷是因为我的过失而受伤,后来是时间没有赶及而失去了治疗的时机才死的。”
罗宾默默无声地看着我,随后说:“我想你说的是真话。”
“到这个地步已经没什么好说谎的了。”我说,同时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你可以无视这件事吗?”
罗宾想想,然后摇头。
“那你,想要怎样?”我无端害怕起来。
“我无权做出决定,要让大家来做出公决。”
还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么?为什么又到了这一步?
“别告诉别人可以吗?”我做最后一次努力。
“这对你有好处,老大,我想大家会做出一个公正的判断。”
“那你这就是要我死。”
“如果是在和平时期的确如此,但战争时期我想会不同的。我会尽量帮助你的。”
“你坚持?”
“是的。”
罗宾,这是你逼我的。你难道不明白大多数人都很愿意他的领导下台然后重新洗牌,自己趁机牟利的吗?很多人大概非常愿意看到我出事吧。既然你已经把我逼到死地,我也不得不逼你了。
罗宾惊恐地站起来,仿佛已经预感到了死亡的将临。他知道法师与战士硬拼是打不过的,转身就飞快地跑起来。我把手中的剑飞掷而去,罗宾闪避不及,一下子被刺穿了肩膀,钉在地上。我追过去准备给予他致命一击,罗宾勉强抬手,放出闪电魔法,我快速横移,躲掉两个,但还是有一个打中了我,没关系,现在忍一忍,等会儿解决了这个麻烦就好了。但罗宾在我闪躲时已经完成了一个较大的魔法,他吟唱着古文字的语言:“Arrow(箭魔法)!”
不好!这个魔法是转职为贤者后才会使用的高级魔法,对我不算高的魔防力来说相当危险!我连连向后闪去,但箭魔法一下子就追了过来,重重击在我身上,剧痛袭来,这一下子就打掉我近一半的血。没办法,太快了,太准了!这样下去,再挨两下,我恐怕就会挂了。然而在魔法冲击激起烟尘中,我看见罗宾又开始准备下一发魔法。他的血惊人地淌得到处都是,然而他仍坚持着把这一发箭魔法丢了出来。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个娇小的身影冲到我前面挡住魔法,随即被魔法击倒了。
我连忙扶起这人,是玛琪儿!她被那一下魔法打得几乎没法动弹,但还是向我努力地笑着:“阿鲁姆大哥,不要紧,我魔防高的!”
罗宾似乎也呆住了,再没放魔法过来。
“玛琪儿,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急于了解这一点。这关系到她是否听见之前的对话。
“刚来。”玛琪儿疑惑地看着罗宾,“为什么罗宾哥哥要打你啊?”
还好,这个距离罗宾大约听不太清。我立刻一把拖起玛琪儿,把她拉上放在一边的她的坐骑,说道:“罗宾是敌军的奸细,快回去告诉大家,我帮你挡着他。”
玛琪儿吓了一跳,然后很快振奋地说:“大哥你一定要坚持住,我马上就带大家回来!”
送走玛琪儿,我重新回来面对罗宾,要赶快解决他了。
魔法的使用是要消耗魔法师本人的HP的,而箭魔法更是一次要耗掉8HP之多,因为先前被我砍中,加上打到玛琪儿浪费掉一发箭魔法,现在罗宾剩下的HP仅够发四次闪电、两次石中剑,或者一次箭魔法了。
他在我离开一会的那时已经想办法把剑拔了起来,正勉强站立着。因为机会已经不多,他很谨慎地没有接着再发魔法。
现在我手里没有武器,而且中了一发魔法,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罗宾忽然声音嘶哑地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如果我现在不杀了你,我就得死。
“老大,你回来吧,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过错,我们是同伴啊,他们会原谅你的。”
“你也不能完全保证他们都不想我死吧。”
罗宾承认:“不能。”
“那么我就不能冒险放过你。”
“你不信任我们。”
“也许吧。”我叹道。
“知道我为何跟随你吗?”在这种时候罗宾的话题居然变了。
“因为我是索菲亚第一勇者麦森将军的孙子。”
“不。从小时候,我还不知道你爷爷身份时我就决定跟随你了。”
我没有说话,等着罗宾开口。我想他要说出我一直害怕的那个答案了。
“格雷是崇拜你,你的武艺和指挥能力都相当强。克里夫是依赖你,他还保持着一个孩子的心境。至于我,是看到了一个会成为领导者,而且甚至是可以站在大陆之颠的领导者的未来。”
原来他竟早就看得这样远……我想他才是真正适合当领导者的人吧。
罗宾仿佛猜出了我的心思,轻轻摇头:“可惜,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在替统治者策划的同时,往往忘记给自己留下位置……。我现在已经成为你的阻碍了。不过,我还是坚持要让大家知道真相,因为这是必须遵守的原则。”
“所以现在已经没办法了。”他坚定地抬起头,“我们都有坚持的事,现在开打吧。” 他的目光凛然无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