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拉斯金闻说要见花魁娘子林知世,必须要中状元,不由得大奇。
老鸨道:“员外见笑,此状元非彼状元,不过坊间游戏。花魁每七日定一个题目给客人做诗,由花魁评出状元、榜眼、探花,中状元者即可与花魁过渡一宵。今晚正是第七日,即将揭榜。”
拉斯金道:“既有如此雅事,我也凑个趣。”于是有小厮领入,南开山暗想:“我哪会做什么诗,只道微服一尽君臣之兴,早知如此就不来自讨没趣了。”
只见里面坐满了人,正中站着一个女子在说话,看模样年纪不到二八。南开山悄声道:“果然是花魁娘子,真个美貌非凡。”
拉斯金冷笑道:“既是花魁,岂有轻易抛头露面之理。”
南开山不信,招招手叫小厮过来:“那是花魁娘子么?”
小厮道:“回老爷,这是花魁娘子的丫头,唤作小依。”
南开山哦一声,一会又问道:“这丫头接客么?”
小厮道:“好多老爷都看上了,娘子只是不许。”
拉斯金摆摆手,于是二人不复多言。
小厮上了酒菜,拉斯金扫了一眼,便只顾喝酒,南开山劝道:“这时节蟹肉肥美,主公如何不吃?”
拉斯金无言以对,沉吟良久道:“我怕吃了出疹子。”
吃了好一会酒,只见四周已坐无虚席,那小依便吩咐小厮道:“新客不许教她进来了,娘子最厌人多。”于是向众客道:“想必各位客官也知道,这一会的题目是菊花,格律任意,只要是诗,怎么好怎么做,娘子中意就好。”
于是众人开始摇头晃脑,不一会有人起来道:“我有了。”
小依道:“尊驾是谁?”
那人道:“在下柳州陈浩男”
小依道:“请试咏之。”
陈浩男吟道:“赏菊秋时节,篱栽学陶潜。莫若菊花浪,长江隐半仙。”
小依叫人抄了,拿入后堂,少顷出来道:“娘子说,此诗虽表大隐之意,然言语粗俗晦涩,难登大雅。”陈浩男面红。
于是众人各吟了一首,娘子亦一一批了,都道不好。
此时有意者只剩拉斯金未题诗,于是道:“在下仓促之间,亦想出了几句,望娘子提点。”
小依示意,拉斯金吟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满座皆惊。娘子回批道:“好好好,卓越不凡,此必非常人,点为今科状元。”顺手点了榜眼,探花,教小依出来张贴好了。
众人叹道:“不想今科状元却是一八旬老头,下回就算轮我中了,想起他俩相与过,也是扫兴。”于是各自散了自找相好。南开山向拉斯金拱手示意,拉斯金挥一挥手道:“你且去,明早各自回去。”
小依见众人散了,于是道:“恭喜状元爷,娘子有请。”领着拉斯金入了一室,当中客座挂着一幅山水,拉斯金八仙桌上坐定,候那娘子来到一望,果然天香国色。
娘子见了拉斯金,行了个礼道:“适才坊间游戏,只为生色,老爷莫切怪我轻慢之罪。”
拉斯金道:“我看娘子外房如此精雅,实在难得。”
娘子道:“老爷的诗写得真正好。”满满斟了一杯酒道:“有诗岂可无酒?”
拉斯金心道:“此女风雅想出这好玩题目,见着了人却如此草草,不谈风月,怕是嫌我老了?果真没趣。”于是闷闷的仰头一口喝了,却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不省人事。
过了不知几时,悠悠醒转,只觉身上凉飕飕,睁开眼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精致房舍,扬州青楼,自己赤身绑在破庙柱上,旁边绑着南开山,也是光着身。
拉斯金怒喝道:“狗奴才,睁开眼看看!”
南开山嗯一声睁开眼,见状亦大惊:“主公,何故如此?”
拉斯金怒道:“全赖你这狗奴才,我好好的中军帐不坐,却来什么微服寻访,如今服也被人剥了去,回去我斩你脑袋!”
南开山正要求饶,却听见花魁娘子林知世与小依领着喽罗入庙,笑吟吟道:“你性命俱系此人身上,倒也杀不得。”
拉斯金道:“我自大意栽在你手中,无话可说,却知你要杀我也不等到这时候,要什么只管开口。”
林知世道:“果然是做大事的英雄好汉,够爽快,无他,只要借你这新人扬州之主几两银子花花。”
拉斯金道:“这话原来好说,只是我银子都用来做军饷的,若拿不出了怎向下交待?”
林知世啐道:“天下都要被你窃了去,还嫌银子?”
小依插嘴道:“姐姐,既知天下要给他窃去,为何不杀了他?保我大唐?”
林知世道:“李氏无能,我大唐是终究要乱的,我看此人有一统天下之能,不若早些改朝换代,百姓少受些苦。”
南开山忍不住斥道:“你口口声声你大唐,又说李氏无能,大唐不是姓李的莫非是你的?”
小依喝道:“住嘴!你道我们真姓林?我家乃大周圣神皇帝之后,你说,天下可曾是我家的?是我姐姐明知你要来打听,教人告诉你花魁娘子之事,后来高中状元皆是一场戏,你明日回去依秀坊,早人去楼空。”
南开山哼一声道:“牡鸡司晨。”
小依道:“我看此人着实讨厌,不如削他几根手指留个纪念。”
于是拨剑向前,正要动手,却惊叫跳回去道:“姐姐,那是什么?”
林知世道:“……须知道他们是男人……不一样的……没人跟你说过么……”
小依目瞪口呆。林知世喝道:“贱得你个丫头,还看!以后看腻你!”
拉斯金哭笑不得,道:“既许诺不伤我性命,你就说多少银子,作个了断罢。”
林知世道:“我放你副将回去,你亲书调令一百名士兵送白银三十万两到城东五里外一间山神庙,沿途有我人马,无人敢劫,白银到我手,待兵退即放你回去。”
拉斯金应诺,于是两人松绑穿了衣服,拉斯金接过纸笔写下调令,南开山依约送了银子,林知世亦放了拉斯金。
拉斯金经此一场虚惊,更不想那三宫六院,只尽心军事。对南开山亦无冷落,反有点共患难之谊。一路挥军南下,已到福州地面。
再说大唐王叔李查德与辅国将军曹纲既杀文森特,大退贼兵,救了公主驸马。那二人满面羞惭,奏圣上两位将军精忠保国于千里之外,定破贼军,绝无反意,不若早日回京与圣上分忧,圣上准了。
于是李查德与曹纲兵马势如破竹,尽收文森特之城,二人正商议南下福州讨拉斯金,惊闻广州节度使崔斯特谋反。曹纲道:“盐贼虽势大,乃乌合之众,不足为虑,若弃广州攻福州,待其成势,诸藩起而效崔,天下大乱矣,今宜趁崔根基未稳,先讨广州,镇慑诸藩,再征盐贼为迟。”李查德然之,于是进兵。
话说广州节度使崔斯特,体黑身瘦,使两把弯刀名扬天下,座下狮头怪兽。今见天下大乱,于是自立为越王,积粮养兵,伺机而进。闻报李查德弃福州来取广州,大怒道:“这两个奸臣,有盐贼不打却来打我这向有大功于朝廷,早该封王的。彼远来疲弊,不若我以逸待劳,开城迎战。”于是调拨军马专候李曹。
这一日,唐军来到广州城前一百里下寨,李查德道:“沿路诸城望风而逃,想人马必聚于广州,此一战定乾坤也,我须趁着一路锐气,勇夺广州,则天下镇服,不敢言反。”曹纲言之,于是下战书明日决战。
到了明日,双方摆下阵势,曹纲出道:“崔斯特,大唐待你不薄,你竟敢背叛朝廷,自立为王?”
崔斯特道:“我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仅得这一小城安身,你放着盐贼不打,犯我边界,却是何理?”
曹纲道:“我天朝岂有容你骑兽南蛮称王之理!”
崔斯特大怒道:“休得多言,于大唐,你功劳不及我万一。且看我手上弯刀厉害!”说完一夹座下怪兽上前来战。
曹纲挥剑相迎,果然见得崔斯特刀法精妙,招架了三十回合,才渐渐看出门路,叫一声:“着!”欲仗剑利削断其刀。
岂知崔斯特双刀亦非凡品,乃黑铁淬炼而成,两把利器一撞,当一声火花飞溅。崔斯特再出几招,皆被一一格住,到底天龙剑重,其势已在崔斯特之上。崔斯特情知再斗下去十合之内必败,于是虚晃一招直冲数丈,然后回身。
曹纲避过虚招,回头见崔斯特骑住怪兽四蹄立定等候,喝道:“你不跑却是等死么!”于是拨转马头挥剑望崔斯特斩去。
崔斯特一拍兽头道:“好露露,再不发威,更待何时!”
只见那怪兽闻言,乃深吸一口气,然后张口血盆大口“口胡——!”一声咆哮,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唐军马匹尽皆受惊乱跳,曹纲亦收不住,抛落马下,崔斯特急指挥军士上前擒住。原来崔斯特以双刀闻名,最厉害的却是这一匹狮头雌兽,只要一叫,敌军马匹尽皆受惊,自家马匹却早经训练又用棉花掩耳,所以安然无恙。于是崔斯特挥军掩杀,夺得马匹物资无数,李查德急引败军连退几百里至韶州。韶州太守苍焰接着,射退追兵。
李查德闷闷不乐,苦无对策,心想:“他怪兽如此厉害,料难取胜,不若报上朝廷,认了他这个王,赎回曹纲,然后教他去打盐贼,两败俱伤,于朝廷有益。”于是寄书崔斯特。
崔斯特心想:“我拿他一个大将,又不肯降,白养着他,既无旧仇,杀之无用,不若用他换一个名分,教附近州郡无兴师伐我之名,而后伺机而动。”于是许了。
李查德上奏请罪备言其意,唐僖宗批了,于是封崔斯特为越王,授命征讨山东盐贼,李查德赎回曹纲自领人马镇守京师周边关隘。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