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方
(一、二)
作者:雷文·菲鲁赛迪
(一)

“多拉基亚,我深爱的大地……”

当数以万计的战士的鲜血将这片大地染成如炼狱般的棕红色彩之时,

仇恨与刻毒的种子便开始着它们的茁壮成长。


——大陆第一枪骑士,新多拉基亚王国亲王菲恩


大陆历797年:

温湿的暖风第一次拂过南多拉基亚大陆的地面,亚斯特大运河的开凿将象征着北方丰收与富饶的江水和雨云引入了荒蛮贫瘠的丘陵山区。这是在兰斯塔第一骑士,现居多拉基亚亲王之位的菲恩将军的直接提议和策划下进行的一场规模浩大的永久性工程——尽管它曾经遭到许多兰斯塔元老的反对,更被许多刚刚从战争的创痍中挣扎过来的北方民众所怨声载道:

“我们也同样忍受着贫穷与疾苦啊,为什么还要花那么多精力和钱财去为南方的野蛮部族效用?”

然而利夫国王的御允使菲恩将军的计划得以成为现实,未来工程可能得到的利益吸引着南方许多部族的注目。而南方的人民更是欢呼雀跃。从791年至今,每年都有大批的南方的强壮青年人投入开凿运河的工程中,最多的一批达到13000多人,他们面对着的是庞大的“山岩集团”和可怕的碎石塌方,它就像贪婪的魔兽,每年都会吞吃着许多年轻人的青春与生命,但是在人类坚毅不拔的信念之下,它终于不情愿地屈服了下来。河道在慢慢地延伸着,延伸着……直至抵达了南多拉基亚大陆的腹地……

“菲恩……你怎么了?”轻柔的呼唤使正在书桌前陷入沉思的菲恩醒了过来,他抬起头,妻子清秀的面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眼前。

初识菲恩的人很难相信他已到了天命之年,还有几天就是他的55岁诞辰。但年轻人的信念与胆识却并未离他而去。面颊上尽管已步满了岁月的沧桑,却仍旧精力充沛、骁勇善战的中年将领——是所有见过他的人的普遍印象。

而他的妻子则更令人惊奇……至少看上去她比他的丈夫年轻的不是四五年的分别!

美丽的褐色双眸;随意向后梳理的,柔软而有着淡淡光泽的棕色长发;清雅高贵的面容附之以宽大的王室服饰也无法掩饰丰韵犹存的绝妙身材。更没有人会相信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连菲恩自己也不——就像当初不相信身为多拉基亚女王的她会义无返顾地选择他作为一生的伴侣——他的年龄足够作她的父亲。

阿鲁蒂娜像往日一样轻轻梳理着丈夫已近花白的长发,带着些许心痛的关怀:

“为南方民众发展福址的这条河……流下的简直是你的血啊!”

“哦?怎么说?”菲恩闪现着如同孩子般的狡黠表情。

“运河每延伸一哈鲁斯(注),你就好像瘦了一圈啊!”阿鲁蒂娜的双手轻轻与菲恩握在了一起,原本隐约的感动之情溢于言表。“尽管你答应兄长要好好照顾我和我深爱的多拉基亚,可你也用不着如此的……”

“殿下……不,”菲恩总是会不自觉地用“殿下”来称呼他的妻子,尽管他们已经成婚将近20年了,尽管阿鲁蒂娜已经不是第一次提醒对她的称呼问题,不过相对而言这次菲恩的反应已经十分迅速了,“阿鲁蒂娜,你要知道,兰斯塔骑士就是诺言的保证啊……”


* * *


“菲恩先生:

我们南北多拉基亚的恩怨,是否可以就此了结……

我将以我——多拉基亚王国第9代国王亚里奥因一世的名义向贵公发出国与国的决斗挑战!决斗的双方将是我和贵公……我的父王多拉巴茵德陛下在与贵公的决斗中失利身亡,如果将其视为我为父王雪耻一战亦可……我将坚守骑士之则,不使用天枪而只倚实力决出高下!”

“……我们是否真有必要兵戈相见吗?无论谁赢得这场胜利,都毫无意义啊!”

“因为你我之战的胜负,希望看到它的人并非只有你我!”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我们都一样,别无退路。而且,我也要向所有的人证实——我将阿鲁蒂娜交给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

“菲恩先生!你的为人是北方军将领中唯一令我钦佩的。我相信你的诺言,如同我相信我祖国的民众一定能学会和其他的民族和平相处的方法。所以我签订了被许多人看来是卑躬屈膝、丧权辱国的《密斯和约》……答应我,爱护我的祖国和民众,就像爱护您们的双眼一样!让他们真正地幸福起来啊!”


两位骑士相视而立,没有风——夏日的多拉基亚城由于为环山所拥抱,很少会有风在此地肆虐。

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杀意,然而在许多人眼中,这并不是使他们的决斗包含任何虚假成分的理由,他们的背后,有着同样以希望他们个人取得胜利而获取利益的“代表多数人权利”的人们——他们都不会容忍自己一方的失败——对北方而言,这是在阿鲁蒂娜女王篡取了在南多拉基亚的最高权力后将令他们不安的旧主亚里奥因及其追随者赶出大陆,从而达成多拉基亚大陆真正统一的的最好机会;对南方而言,这是在联军沉重打击下于战场上屡战屡败的多拉基亚军队证明自己的领袖比幼稚的北方权贵们更加优秀的机会,他们叫喊着,欢呼着他们的新国王能通过这场决斗的胜利赐予他们留在多拉基亚的亲人以最有分量的权利保障。

他们的确都没有退路了!

“嗷!——”亚里奥因的坐骑——他称其为“凯恩”的巨龙——突然一越而起,巨大硬翅震动的力量竟将满山的碎石都掀起了半空!

亚里奥因挥动那浸染着父亲鲜血的银枪,异常凶狠地砸向位于下方的菲恩,那如同撼山哮海般的强大来势,即便是在多拉基亚山脉中生存的最勇猛的龙,也会吓得魂不附体!

菲恩没有试图去强行招架,他猛一拉坐骑的丝缰,避开了新龙王充满力量和斗志的第一次进攻!对这一点,亚里奥因有着绝对的自信:没有人能接下他全力发出的第一击,哪怕对手是他拿着圣兵器的父亲。

银枪砸在了菲恩身旁的巨石之上,突遇劫难的巨石粉碎在亚里奥因那毫不留情地重击之下!爆裂的碎石像冰雹那样砸在两位骑士的脸上、身上。就在那一刻!菲恩手中的勇者枪竟出现在他的左手方向?如一条将亚里奥因的脖颈作为它吸附的目标的银色长蛇!亚里奥因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菲恩能在那烟雾飞起的瞬间转手反攻过来!这是亚里奥因所没有想到的!!

不过,既然身为号称“在地狱中和魔鬼争夺权利”的南多拉基亚民族的新一任领袖,自然总会有过人之处,亚里奥因条件反射似的将头别向一旁,勇者枪的锋口在他的面颊上留下了一丝浅浅的凉意,一道火光从亚里奥因的背后喷呲过来,厚重而结实,花冈结构式的山岩在亚里奥因的身后显现出了一道具有绝妙死亡美感的轨迹!

“的确不辱为大陆第一枪骑士的盛名!”亚里奥因心中暗忖道,“若他不是已年近不或,恐怕……”

“不愧是伏龙的子民!”菲恩轻轻地自言自语,“就算没有天枪,他的力量也决非他的父亲可比!”

飞龙和烈马在多拉基亚城堡前的山峦间交错盘桓!形成了自第二次大陆战争结束后短暂的和平中一道独特的风景!两位骑士的能力都是那样的杰出,战斗以一种无可介入的激烈形态存在于他们都曾经为之奋斗和流血的大地上。星光闪耀,火花四溢。每一次的交锋都伴随着巨大的震撼声响,每一次的碰撞都蕴涵着强烈的冲击波动,在场观战的所有人——北方的高官和南方的权贵们——都战栗着目睹这空前无上的命运角逐!天地间的万物似乎都在为之瑟瑟发抖。

清晨、午后、直至黄昏——战斗中的人们总会觉得时间过的很快,但毕竟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巨大的体力消耗使两个人都已成为汗水涟涟的惨况!爆破式的冲击力度使两个人都已接近精疲力竭的边缘。男人的喘息声渐渐成为沙场上最大的声音,动作变的迟钝起来,而彼此的力量也减弱了许多……

没有减弱的,可能只有他们心中的斗志吧?

菲恩现在的全部力量竟已握不紧手中的枪杆,极度的疲劳使他原本明亮的双眸变得暗淡无光,砂石遍布于他的头发、他的衣衫,他的全身上下……汗水完全浸透了他已呈灰兰色的战袍!

这本来应该说是亚里奥因的机会。只是现在的龙王之子的处境,却也比兰斯塔的勇猛骑士好不了多少——

完全失神的双目,被流下的汗水痧的巨痛无比。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或许是泪、或许是血。谁在乎呢?华丽的铠甲上布满了斑斑血迹,不知哪些是菲恩的,哪些是自己的!

“嗵!嗵——”武器的再一次的撞击,使两个人竟连继续驾御的力量也不能维持,双双从坐骑上跌落下来!原本与狼狈无缘的两位英雄此刻竟都显得十分的狼狈!

既然长武器已无法发挥作用,腰间的骑士剑自然要成为下一个两人拼死争斗的牺牲品!两人的剑锋几乎同时逼向了对方,在凹凸不平的山地想保持住身体的平衡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摇摇摆摆地竭力支撑四肢活动的过程中还不忘向对方进攻!尽管两个人都不大会使用剑来发表自己的看法,尽管两个人都是在勉强自己那无力的身体继续着那无谓的战斗!

沉闷的撞击声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沉重的骑士剑很快再也不能满足他们自由挥动的需要而脱手落在地上,接下来呢?干脆用拳头吧!……

………………

——再往后面的记忆,似乎就有些模糊和混乱了。究竟谁取得了胜利?连菲恩自己都是迷糊不清的。

“菲恩殿下!”一个门外传来的急促之声打断了菲恩遥远的回忆思绪,阿鲁蒂娜则有些厌烦地瞥了一眼身后,她似乎很不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打搅他们夫妇的独处世界。

“什么事?”菲恩使了个眼色,制止了妻子即将发出的怨言。

“原多拉基亚国……亚里奥因殿下,已经抵达克鲁帝亚边城——”


(注)1哈鲁斯=1.67公里

 

附1:关于多拉基亚国民生计的问题。

在《圣战的系谱》第八章伊始,对多拉基亚的现状是这样提及的:


多拉基亚半岛拥有两种面容。

在北半岛的丰饶大草原中林立著许多小王国、

南半岛则有以在险峻群山及不毛大地中的龙骑士而为人所知的多拉基亚王国。

以蛮勇而著称的多拉基亚、

为了得到北方的丰饶土地,(多拉基亚王国)从过去就不断的反复入侵

但由於连斯塔王家的抵抗,而反复的失败。

……


大家都知道多拉基亚是一个穷国,由于它的土地上很难长起庄稼,因此关联到国家生计70%的收入是来源于对外提供雇佣军队的战斗力,因此尽管它的人口并不是全大陆诸国中最多的,但是所建军队的规模却是诸王国中数一数二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战争对于多拉基亚王国而言,是维系其国家生存的重要保障(没有打仗的机会,各国自然也就没有雇佣军队的需要),所谓没有战争就没有钱挣,是多拉基亚王国最为真实的写照——

所以由此我们可以想到,如果不能改变多拉基亚王国自身无法为国民提供无须掠夺而来的粮食,钱财的现状,那么无论是亚里奥因当政还是阿鲁蒂娜掌权,最终任何对于断绝战争根源的设想都是空中楼阁,无法实现。

多拉基亚是一个内陆型的国家,实际上就是一片大盆地,地形和我国的四川省比较接近,但是为什么它却没有拥有天府之国美誉的四川省那样富饶的土地呢?

(二)

新多拉基亚王宫走廊——

春的气息此时早早地拂过新多拉基亚王国的搬迁后的新都——鲁迪基亚,在质地华美、被人工篆刻着的优美图案的城壁之间,一位比早至的春色更加美丽的女孩子正出离活泼地跑向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所在的房间。

“小姐——,薇娜小姐!!”一个忠厚而却显得十分仓皇失措的声音不断从她所快步越过的道路远方传来,那其中或许还有一些气喘吁吁后的无奈?但这并不能使女孩子放慢兴奋的步伐,而她那快乐异常的笑容却比清晨的阳光更加耀眼——

“哎呀——”伴随着一声惊呼,当女孩子的身影在跃进王宫后的第四个拐角时,她突然感到面前一黑!紧接着,便是无数的星光在天空中闪耀——“拜托!不要突然挡在人家前面嘛!”也许一切真的发生的太快了,尽管女孩子还未从撞击的懵态中反应过来,但抱怨的话语已然脱口而出了。

但情况竟很快有了变化?当那清丽雅致、体态佼好、年龄15岁的活泼可爱抬头发现与她相撞的人——刚才那自由的小野猫仿佛在一瞬间变成的温顺的小羊羔——他那严肃和慈爱的目光此刻正将她笼罩在忐忑不安中:

“父……父王。请原谅我的失礼。”

“薇娜……又是你。真没办法,既然是女孩子为什么不表现得文静些呢。整日像个男孩一样活跃的过分……为什么你继承阿鲁蒂娜所有的一切却只是她的美貌呢?”菲恩好像在生气,又好像无可奈何地言道。

菲恩身旁,被称为“薇娜”的女孩子的母后阿鲁蒂娜的面容中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尽管再过不久就是他们18周年的婚礼纪念日;尽管为了多拉基亚的未来,在791~796年经过的六个春秋菲恩的身影始终不曾从大运河工程的前沿领域消失过;但这些并没有使他们这对忘年夫妻婚后融洽的感情生活产生任何不利的影响——就在不久前,阿鲁蒂娜女王又有身孕了。有人猜测王室在两位公主之后也许将会诞生一位王子吧……

“那也许是因为我继承父王的……比较多吧?”薇娜小心翼翼地揶揄着,恭敬的眼神中流出一丝少女独有的狡黠。面对父王愈加严厉的话语,薇娜早已以她女孩子天生敏锐的洞察力觉察出父亲并没有真正生气。

“唉——”菲恩知道自己的心眼永远转不过薇娜,尽管他是父亲……他用眼色示意接受看护小公主的命令,气喘吁吁从后面追上来的侍从退了下去,步满坚茧的右手轻轻抚了抚女儿如母亲一般柔软、闪耀着褐色光泽的长发,“来了也好,快去换衣服吧,今天要跟父王和母后一起去克鲁帝亚吗?”

“克鲁帝亚?”薇娜不解地问道,“今天去那里做什么?”

神秘的兴奋表情划过阿鲁蒂娜的面容,菲恩与她相视而笑:

“去见一些老朋友,他们可是特意从海的那一端赶回来参加你的婚礼呢!”

薇娜的面容也瞬间飞上了红云……


* * *


“多拉巴茵德王,如此仓皇失措的进攻……想到哪儿去?”

“你……你难道是……”

“怎么?阁下还真是健忘啊!17年前我率军攻破了克鲁帝亚城的时候,好像阁下还曾经试图通过拉奥那个败类收买我……看来长期的安逸生活已使你忘记了当初求和的屈辱。”

“菲恩!!果然是你!哼哼……只可惜你的胜利并没有使兰斯塔逃脱它应有的惩罚!哈哈哈……”

“住口!当年乔安王子轻信了你的鬼话,和你签定城下之盟。放过了全部多拉基亚王室成员,可是——!”

“哼!当初你们能攻陷克鲁帝亚,只是利用了我国军队多数不在国内的机会,若是我的两支精锐龙骑将部队有一支在国内,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乔安王子殿下放过了你!你却恩将仇报,偷袭穿越沙漠的王子殿下一行……你这卑鄙小人!简直是丧尽天良!”

“为了多拉基亚的民众能在富饶的土地上生活,为了我们世代子孙的幸福,身为王者自然需要不择手段!这是战争,没什么卑鄙不卑鄙的!那些抱着愚蠢‘仁义’之心的骑士只能活在那些骗孩子的童话里!”

“看来和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把阿鲁蒂娜小姐怎么样了?!”

“阿鲁蒂娜?她——她死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知道了自己是乔安的女儿!却忘了我抚养了她17年的恩情,既然背叛了我,就去死吧,统统去死吧!!!”

“多拉巴茵德——!该死的是你!!!——”


* * *


“多拉基亚今年的雨季来的相当早啊?”行宫外,一名神情刚毅、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望着因前夜暴雨而仍旧潮湿的地面惊讶不已。对于气候的改善持惊喜态度的他甚至连飞行时用于辨别风向的披风都没来得及解下。散发着蓝褐色金属光泽的铠甲在雨后阳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

克鲁帝亚城曾被称为多拉基亚王国西南边陲的唯一门户,是徒步前往原多拉基亚王国都城的必经之途(当年赛瑞斯联军就是通过这里攻陷了原多拉基亚王国的心脏都城)。但自从新多拉基亚王国迁都至鲁迪基亚城后,作为军事据点的克鲁帝亚城在战略意义上的价值大大下降。为避免此地原先为驻扎军队的修建的大批军事设施会因长期搁置而荒废。在南多拉基亚汉跋尼将军的提议下,新王国政府在原克鲁帝亚城塞的基础上建立外域使团临时驻所,专职对外联络和交往等事宜。时至今日,这里已建成了新多拉基亚王国接待外来贵客、使团与友军部队的正式安置机构。

“阿尔伯特,你现在所看到的多拉基亚是不是和父王我时常与你提及的有一些不同?”一个沉稳的,拥有着奇异男性磁力的声音在年轻的龙骑士身后响起。阿尔伯特回过头,象征着龙骑士骁勇善战个性的暗红色徽章映入他充满阳刚气息的双眼。当然,还有佩带着它的、令阿尔伯特最为崇敬、最为热爱的全军首领——他的父王——龙王亚里奥因一世!

原本充满了男性魄力的年轻骑士在他威名显赫的父亲面前竟显示出必恭必敬的折服,身为多拉基亚龙骑士团未来的统治者,现在的他却仿佛是一个谦逊的、不敢造次的学生,听候着父王对他的吩咐。

亚里奥因沉寂的望着他在遥远的过去曾经无比熟知的大地,那种不知是否应被称为“温暖”的感觉此刻已占据着他全部的心灵。即便作为被驱逐出大陆流亡者的他经历过无数苦难;即便岁月已在他的面容、躯体和内心深处无情地留下了饱含风霜的伤痕。但对于故乡,对于曾养育着天枪王朝几代人的多拉基亚,那幽邃的、蕴藏至深的依恋却始终不曾停息。他独自缓缓行至行宫外观台的护栏前,那样深情,那样“贪婪”地饱视着他曾如此珍视、热爱过的土地……

“是的,很大的不同……我……还有父王……当初为什么没有想到呢?”亚里奥因仿佛下意识般喃喃自语道。不久前刚刚开垦完毕、仿佛与遥远的天边连接在一起的条条蔗田,形成了多拉基亚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风景。而大运河所带来的丰沛水源使这种风景不再成为无以可及的海市蜃楼——突然间一切变得那么的真实!真实得甚至让亚里奥因都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能是因为战争使建设变为不可能吧,即便当时我们有这种想法……”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亚里奥因身后响起,突来的声息令亚里奥因心中一震!他猛地侧过了身……

阿鲁蒂娜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的身后,清澈明亮的双眸中目光显得更加温柔,优美丽质的面容中也添加了些许成熟的韵味。昔日刚烈外表下却又不失清纯柔美的少女如今已经成为稳健、幽雅,散发着真正成熟魅力的女性。如同亚里奥因对王国发生的变化的诧异与惊叹,他竟一时认不出面前的女子就是他曾经刻骨深爱的“王妹”——尽管并没有血缘关系——他们曾共同生活了17年啊!

唯一令他熟悉并促使他确认映入眼帘的女子身份的,是阿鲁蒂娜永远略带伤感的笑容……

“阿鲁蒂娜!还有……菲恩先生?”亚里奥因擎起双手,急促地向前迈出了一步,然而又突然停了下来,看的出他在竭尽全力抑制着因自己长久的思念而产生的将阿鲁蒂娜拥抱入怀的欲望:她现在毕竟已为人妻很久了,而她的丈夫此刻也在面前……

心中的悲伤就让它在心中化为平常吧,亚里奥因习惯性地抚摸了一下额头,尽管在克制,却仍旧无法使他话语中那微微的颤抖有所平息:

“很久不见了……我想……我没有错过什么吧?”

“没有,你来得正是时候。”菲恩带着幽幽的笑容,对于亚里奥因方才略微的失态他却并没有显示出特别在意的神情,他走上前去,与亚里奥因友好地拥抱了一下,言语之声轻缓沉稳,“莰斯曼特前日来信,他参加完巴哈拉皇家军官学校士官部的毕业式,当天下午就在出发返国的路上了。”

“莰斯曼特……”亚里奥因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似乎放松了许多,原本严肃的表情溶入了许多新的成分——似乎一半无奈一半欣慰,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他身旁的阿尔伯特,“莰斯曼特是阿尔伯特的弟弟,身为次子的他现在却要先结婚了。真是奇妙啊!”

阿尔伯特的目光中,一丝奇异的光芒转瞬即逝,面颊却微微有些红润——

阿鲁蒂娜也走上前来,她像当年作为妹妹向兄长表示敬意般握住了亚里奥因布满沧桑的手,而盈满双眸的泪水此刻已完全不受控制:

“你何时变的如此憔悴……只可惜在信中我是无法看到的……”

“哦,不要紧……莰斯曼特在多拉基亚的日子,一定给你们带来了很多麻烦吧?”亚里奥因或许真的无法面对这样的情景,他轻轻挣脱了阿鲁蒂娜的手,慌忙把话题岔开了……不过他的确想向菲恩夫妇表达那些许的歉意,“在征战的岁月中我实在无法兼顾两个孩子,而他母亲又很早就去世了……另外也是想让他能够像其他孩子那样生活在他自己的祖国里……我很自私吗?”

“怎么会呢?”阿鲁蒂娜仿佛瞬间高兴了起来,“莰斯曼特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做事十分独立,有他在身边我们一点也不费心,而且真的感觉很快乐。”

“是这样的,”菲恩拍了拍亚里奥因的肩头,“你有两个多么出色的孩子啊……莰斯曼特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所以我们才将他送到巴哈拉皇家军官学校接受正规的贵族教育。他的成绩也一贯优良!”

“是这样吗?”亚里奥因转过身,默默地念着,“再见到他时,他应该已经长大了……”

“国王陛下前不久允许了莰斯曼特与薇娜的婚事,作为莰斯曼特的父亲,当然要参加儿子的婚礼。所以正式邀请你们回国一段时间,兰斯塔元老会的那些家伙也不能怎么样。当然,想找到你们所在的地域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菲恩示意随从递上了酒品,用南多拉基亚生长的葡萄酿成的红酒。尽管酒的颜色和味道并不是很好,但亚里奥因仍然将手中的杯斟的很满——这毕竟是南多拉基亚自新王国建立以来第一次获得丰收的农业产物呀!

“为多拉基亚的新生,为民众能够幸福的生活!干杯!”菲恩的祝酒词很简短,恰合多拉基亚人的直白的性格。

“干杯!”“干杯!”相同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昔日的敌人今日在举杯言欢。一个新生时代或许真的已经来临了……


* * *


“亚里奥因殿下!”

“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不会更改!”

“可是殿下,多拉基亚的人民是战斗的民族,而多拉基亚王国是有优克多拉尔大陆军魂之称的英雄国度。如果知道殿下您签约同意由北方那些雏鸟来统治南方,过世的先王多拉巴茵德陛下如何能安息呢?”

“我已经按照骑士之规与我军中所有当权者的意愿和菲恩先生决斗过了!作战的结果他们都应该知道,我没有任何愧对他们的地方……而且这是摆在我面前的停止战争,使民众能真正享受和平生活的唯一机会,我也没有自信说服自己放弃它。”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不会勉强任何人……他们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苦楚和用心!”

 

附文2:

南多拉基亚与四川省同属于盆地,但前者是荒芜的不毛之地,后者却拥有“天府之国”的美誉,那么究竟是什么决定了它们之间如此迥异的气候与环境呢?

首先,四川南方的河流众多,在面积四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仅知名的河流就有金沙江、雅砻江等许多,从这些水源在整个盆地低洼带的分布上就足以形成完备的气候对流格局。凭借于此,建设一整套完善的农业系统已不堪甚忧。

而更重要的一点,我们从地图上就可以看出:四川省尽管同属四面环山的盆地地形,但实际上四周的山地和高原并没有将中央低洼的平原完全封住,在一些地方(尤其是南部的云贵高原)因为山峦形成年代久远,受外力作用的挤压与风蚀严重,出现了许多缺口和沟壑,这就使其无法阻挡每年夏季从印度洋生成,途径南亚大陆和我国云贵地区(西双版纳)的大量暖湿气流涌入四川地区,但是在四川省北方的诸多山脉高原,与青藏高原同样属于较为年轻的山族成员,不仅高耸坚实,而且每年都在成长,暖湿的气流进入四川盆地后被阻隔于北方山脉一带,无法通过,只得长期留在四川盆地一带,形成每年雨水极为丰富的时期。在这些优越的环境与气候条件下,想不成为农业生产的天府之国恐怕也很困难啊!


而多拉基亚则又是另外的一种情况了。

首先是河流。在第九章,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综观多拉基亚王国领土,除山地、高原、丘陵,盆地……竟没有一条称的上具有较大规模的河流。也就是说,多拉基亚这块令多拉巴茵德“最为深爱的大地”,不具备进行农业生产最起码的条件:没有充足的灌溉水源,自然也就谈不上播种庄稼,仅靠老天撒下的那一点点雨水,是不足以令多拉基亚的农业取得真正令人鼓舞成绩的。

而老天究竟能撒下多少雨水?面对四周的崇山峻岭,温湿的雨云怎样才能通过这万般的险阻将雨水撒向多拉基亚的大地,北部、东部和南部,这些雨云来势最密集的方向却被层层山峦阻隔,西北的自由都市,这个多拉基亚受外界气候影响最大的地域,却始终掌握在以巴哈拉王城为中心的克兰贝尔中央政权的手中(无论是亚鲁维斯的帝国还是赛瑞斯的圣王国)。

现在大家明白了,充足的水源和合理的地貌,这两个基本条件多拉基亚一个也不具备。再加上干旱的威胁,龙族的肆扰。又怎么指望民众能这种地方安居乐业,生存发展呢?


(顺便说句题外话,真的很佩服任天堂火焰开发小组在制作游戏时细致严谨的态度,或许在剧本上对于这种为了突出政治必要性前提下的气候描述只是一笔代过,但游戏制作者们在进行游戏中的地形制作时却充分利用到了地理学知识,将构成这种气候特点的地形地貌设计的天衣无缝,力求每一步的构成都以符合剧本背景为考虑,或者可以说,在游戏画面上的大大小小所有的表现,都是为了满足游戏本身的需要,而且还要求均衡且合理!仅就这一点而言,火焰系列被称为S·RPG领域的至尊就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


因此,贯通南北大运河的开凿对于几乎称的上是一片死地的南多拉基亚来说意味着什么,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额外的说明了吧。

不过,仅仅引入水源并不代表万事大吉,农作物的生产,也是要与当地气候的特点相适应的——关于这一点,事后我还会进行更详细的阐明——如果觉得这篇文章有意思,就敬请期待下一篇吧。


(说实话:这个故事将向何处发展,我也很想搞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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