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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方 | |
(终) | |
作者:雷文·菲鲁赛迪 | |
混沌的世界,混沌的你…… 是谁站在那遥远的混沌之中? 淡蓝色的长裙随风摇曳,仿佛那在远古神秘传说中飘动的绮丽…… “你……你是……”神秘的骑士睁大了双眼,惊恐与失措的神情第一次爬上了他那早已为冷淡独占许久的面容! 汗水浸湿了骑士胄甲内的亵衣,他的脸像纸一样苍白。面部的肌肉剧烈地痉挛着。犹如地狱的使者来到了面前! 飘动的长发遮掩着处于混沌之中的面容,如炬的目光突然转向骑士所面对的方向…… 长发之下,赫然是枯骨的模样!! “啊——”撕心裂肺的恐怖吼声,传遍为静寂统治的城堡的每一个角落。光芒像利剑般刺穿了骑士紧锁的眼眸!使他猛然回复了神智—— 他看到了什么…… 塞弗尔静静地坐在距他不远处的天窗栏上,他左手中捏着一根细长的魔杖,而另外那只手轻捋着自己墨绿色的长发。一种有若东方神秘式的笑容,若隐若现地在他的面颊边浮现着。 对于神秘骑士来说,那无疑是一种似有成竹在胸的居高临下的微笑!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神秘的骑士揩去了面上的汗水,一股奇异苦涩的味道泛上他的喉口。他不知那是恐怖还是什么其他的感觉! 塞弗尔的嘴角微微瞥动着: “忘了吗?这还是你曾经使用过的……用来对付你的兄长——阿尔伯特的手段啊!!” * * * “臭小子!以为自己是谁啊!连国家都被卖给了兰斯塔,你在这里就要和你的父亲一样,只能是夹着尾巴的丧家犬!” “父王是这世界上,最杰出的王者!” “小子,还敢顶嘴,看来真要像教训你那个没用的老爹那样好好地教训你一下了……” “你们……” “……****……” “……臭小子,找死啊!” “……” “你的老爸就是一只被赶出国家的猪!说!自己说!!他是猪!!” “……父……父王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混蛋……打!直到他说亚里奥因是猪为止——” * * * “莰斯曼特,你的计划完美地令人钦佩!就连我,也要花很长时间才能领会到所有事件中蕴藏的奥妙!而且……你差一点就成功了!” 塞弗尔此刻的神情犹如一只已经捕获了老鼠但还不感觉十分饥饿的猫,在他看来,从精神上摧毁一个人的意志要比直接消灭他的肉体过瘾得多! 静寂,长久地统治着莰斯曼特的房间……面露尴尬与冰冷神情莰斯曼特终于挤出了些许勉强的笑容: “塞弗尔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想您应该比我更明白!”塞弗尔冷冷地答道,“从亚里奥因陛下的返国之行,到阿尔伯特的意外疯狂;从使团武装攻克鲁迪基亚劫持阿鲁蒂娜母女,到阿尔伯特残部被新多拉基亚军队全部捕获。除却阿尔伯特给你那一剑的小小意外,这项计划从头至尾、从始至终,是你一手的策划,由宣誓效忠于你个人的部下实施。一根本应被永远封印的魔杖背后,隐藏着一个瞒天过海的谋略!” 莰斯曼特脸色突变——他已看到塞弗尔手中把玩着的魔杖——一种黑暗而寒冷的气息似乎从房间中所有的墙缝间流淌出来。除却阴森刺骨的气息,还有那些不仅仅是给予身体上的不快感觉…… “狂暴之杖?!不可能!!我已经把它埋在后花园的……” 几乎在暴叫的莰斯曼特突然发觉自己的失言。然而……已经太晚了! “原来埋在了那种地方……真有趣?”塞弗尔的笑声与往日并未有丝毫不同,但在莰斯曼特听来,它却仿若暗夜妖魔的私语般的令他浑身寒意绽放,“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吗?那么你是承认盗窃了原本应被封印在艾达公国的狂暴之杖了吗?” “不!我……我没有……”莰斯曼特拼命地摇着头,“我……我不知道!” “我很遗憾,莰斯曼特!”一个确为男性,却出奇纤细温和的声音在莰斯曼特的身后响起,阴郁的语调曾是让莰斯曼特万分熟悉的! 克郎贝尔圣王国所属艾达公国大公——圣大主教科普鲁殿下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莰斯曼特房间的门旁! 他的目光中有的仅是深深地无奈与惋惜吗?不,莰斯曼特知道,那神情的背后,盛载着怎样的失望与愤怒: “莰斯曼特,你知道吗?当我发现那个女孩……发现隐藏在城堡核心的魔室被解除了封印,置于那里的狂暴之杖失踪的时候,我的心中是何等的感受……” “当初,你提出继承母亲的遗志,愿将自己的一生献于传播龙神教义的工作。我那时是怎样的欣喜啊?但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你放弃成为一名战士而甘愿做一个普通祭司的原因,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解除我设在魔室大门的封印,盗走为克郎贝尔王国法律所禁用的狂暴之杖并再次将它用于谋害自己的亲人!!” 科普鲁的面容铁青,声音瞬间变地异常激动!记忆中,这是他自从接掌艾达公国并被封为第五代大主教以来第一次的发作: “回答我,莰斯曼特!那个可怜的女孩是不是被你杀害的?回答我,莰斯曼特!你知不知道被封印在巴哈拉王城地下的狂暴之杖所背负的诅咒是什么?” —— 狂暴之杖:古代的工匠以暗龙之污血与嫉妒的树枝制造而成,怨怒精灵的栖身之所,拥有着神秘却始终令人胆寒的魔法力量。操纵着人类的意识,使他们陷入梦幻与真实的夹层中——美丽的梦幻往往令人疯狂——如同恶魔的私语:前者令人陶醉,后者被人杀死! 曼夫罗伊的魔咒拆散了陷于挚爱中的情侣,迷茫的堕落几乎使世界再次沦为黑暗人间!引发祸患的元凶死去,龙神娜嘉为何迁怒这无辜的魔杖?施加诅咒与所有欲求借助它的力量复兴王国的人们! 科普鲁的神秘,是从踏入布拉吉之塔之后开始延续的,他得到先祖布拉吉的指示了吗?还是神父克郎德的灵魂在他体内得到真正地复苏? 科普鲁从未在以后的时光中使用过与那次回归之日时同样巨大的法力了!据说在封印仪式之后科普鲁整整沉睡了一年,以至于圣王赛瑞斯陛下几乎要为他举行葬礼——如果不是他未婚妻的坚持——尽管微弱,但他的呼吸始终未曾真正停止。 代价付出了,换来的是附有龙神诅咒的魔杖被永远封印的消息。犹如帝国对待那些由人类制成的化石雕刻一般,被埋葬在艾达公国最深的地下魔室之中。 科普鲁很少向他的学生提及这个可怕的故事,对于他来说,这一切的一切只有作为一个永远的谜在他的心中腐烂!因个人而导致国家灭亡的悲剧不会因为针对它的对象颠倒而失去残酷的本性! 但又有谁能想到:迄今为止让科普鲁最得意的学生、很可能会成为他在多拉基亚设立的分教团担任大主教的莰斯曼特,却一直在欺骗他!他竭力协助老师钻研古代法术的目的,竟只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解除老师亲手设下的封印!! —— “我想一切应从头讲起——12年前——刚满5岁的你被亚里奥因殿下送回新多拉基亚王国南方自治领开始吧!” “17年前,亚里奥因殿下及其追随者们为了避免南北再生战端离开了多拉基亚大陆,而流亡海外之前,为维护多拉基亚战士之名誉,殿下与号称大陆第一枪骑士的菲恩大人进行了一场异常可怕的生死之战。当然,较量的结局消息被严密地封锁起来。甚至连史官也被告之不得留下任何与之有关的文字记载。因此时至今日,我们仍无从得知这场命运之战最后的胜利者是谁。幸运的是,战后,亚里奥因殿下和菲恩大人都活得很好……没有伤亡出现真是个奇迹呢?” “我不知这命运战场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苦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菲恩大人答应亚里奥因殿下抚养他的幼子,决不仅仅是对被赶出多拉基亚大陆而无家可归的旧主人的廉价同情:不惜冒着‘私通南多拉基亚余党’的罪名,亲往兰斯塔向利夫国王陈情……他成功了。” “一个原本注定跟随失意父亲流亡海外的孩子意外地留在了祖国的土地上,接受着他的父辈们永远无缘的良好教育;享受着他的父辈们永远奢望的平和安宁;甚至将继承他的父辈们永远不可能染指的在多拉基亚的领地与权力——他所得到的一切足以令任何一个跟随亚里奥因殿下离开深爱祖国的多拉基亚贵族嫉妒地切齿——到底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能够令他做出如此疯狂的行为呢?” 塞弗尔走过莰斯曼特的身旁,两位相视而立的年轻人的目光中已然找不到原本应该属于他们年龄的——属于年轻生命对未来希望——的神采,有的,只是比饱经沧桑的老人更加深邃的光芒: “就在你归来前一天夜晚,一名曾对你深有好感的见习女祭司在房间中失踪,尽管她出身平民,但同样牵动着学院中所有人的心,他们用尽一切办法寻找着她的下落,他们相信这不过是一个有些过分的恶作剧,他们考虑最多的不过是若找到女孩一定要严厉地批她一顿……他们却怎能想到这美丽、可爱,对爱情与未来刚刚有着朦胧憧憬的女孩子竟会在这个时代——在这个使用任何暗黑邪术均被视为非法的年代——成为暗夜祭祀的牺牲品;他们更不会想到,那平日气质高贵儒雅,举止文质彬彬,艾达公国大公科普鲁殿下最欣赏的学生莰斯曼特,竟会是这一惨剧的幕后元凶!” “当女孩那几乎被地狱火焰燃尽的残余遗体在地下魔室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你踏上归国之路后的第四天。你应该能够想象科普鲁殿下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你怎么能让他相信呢——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唯一与他有着共同秘密的朋友,竟一直是为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利用身旁所有的人——甚至包括自己的老师——以探索解除封印的手段……” 塞弗尔长长地吁了口气,他那洁白的披风在风中跳动的火焰映照下散发出奇异的淡红光彩,和他此时双眸中的光芒是否有着些许相似:“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用我替你讲了吧?” “……” 完全长久的沉默,神秘的骑士,不,莰斯曼特静静地坐在一旁——尽管神情并未表露地过于明显——塞弗尔看得出,他的精神防线已经开始垮了! “塞弗尔……殿下,”莰斯曼特的面部终于泛起淡淡地笑容,他的声音低沉地犹如荒野中迷失方向的孤狼,“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呢?” “最初引起我怀疑的,是蒂娜女士告诉我:刚刚清醒,伤势稍有好转的你提出立即上战场亲手救回在鲁迪基亚危机中被劫持的未婚妻。” “这有什么不对吗?”莰斯曼特怀疑地质问,“难道当时身为薇娜未婚夫的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很奇怪吗?” 塞弗尔向莰斯曼特的所在方向走近了一步,他的目光从未像今天这样咄咄逼人: “的确很奇怪!或许对你而言很平常的一句话,在我看来却至少有三个疑点:” “第一、你怎么知道在鲁迪基亚爆发了危机?根据当时在场士兵的说法,你是在和阿尔伯特争论即将举办的订婚仪式谁最先入场的问题时,他突然变的狂暴并挥剑刺伤了你,而在你昏迷之后他才调集军队向鲁迪基亚发动突然袭击,也就是说,你是在事先并不知他而意图的情况下被刺伤,之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蒂娜女士也说过,在救治你的过程中她一直严令部属不要在正在静养的你面前谈论此事以免对你造成伤害,所以阿尔伯特在你昏迷后他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你根本不可能知道!” “第二、你怎么知道薇娜被阿尔伯特劫持?就算你在昏迷之前清楚狂暴的兄长一定会闯出大祸,但为何在没有任何人告诉你这个消息的前提下就如此肯定薇娜成为了你的兄长劫持的目标!?而且,你对阿尔伯特不会做出杀害薇娜的蠢事似乎相当有自信,开口只是如何去救她不是吗?!” “第三,你怎么知道双方仍然处于战争之中?阿尔伯特大祸临头,被整个南多拉基亚视为仇敌不假,但你为什么如此确定在你清醒时阿尔伯特还在顽抗而没有投降或是逃走呢?” 在那令人胆寒的气息过后,塞弗尔重新恢复了平静,他摊开双手,遗憾地摇了摇头: “最令我感到疑惑的是,刚刚醒来的你竟如此神速地找到我们在前线的营地……你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吗?或者说,你相信阿尔伯特一定会逃到了这里吗。除了汉尼拔先生等极少数多拉基亚的老将军,几乎没有人知道——包括当时在你所在的鲁迪基亚的官员——在南部重山峻岭零散分布的流放营地中究竟哪一个才是阿尔伯特的藏身之所,更不用说幼时便被送到克郎贝尔并在那里度过整整7年光阴,对多拉基亚的一切应该相当生疏的你——你在克郎贝尔既然投身于神职工作,了解这些又做什么呢?除非……” “除非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需要把所有的问题都烂熟于心,对吗……”莰斯曼特苦笑了一下,他发觉自己确实轻视了面前的对手,“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们是怎么找到这支狂暴之杖的?我不记得告诉过任何人我把它藏在哪里?我很清楚,如果它落到你的手上,它将成为能证明我罪行的最有力、也是唯一的证据!” 塞弗尔露出真正戏谑性的笑容,那是一种眼看敌手落入自己精心设下圈套的得意神情: “我并不知道你会把它藏 在那种地方呵……不要这么吃惊哦,这支狂暴之杖并不是你的那支,它属于汉尼拔将军,是科普鲁殿下从汉尼拔将军那里借来的。” “什么?”莰斯曼特发出怪异的呼喊,“汉尼拔将军……” “是的,我没有告诉过你吗?”科普鲁的声音如午夜湖水般地平静,“狂暴之杖其实有两支……你偷去被我封印的那支叫做‘悖逆’,和我父亲手中被称为‘迷乱’的魔杖原本是一对……当时我原本打算将两支全部封印起来,但最终因我的法力有限而无法完成,父亲提出由他来保存那支‘迷乱’,不允许任何人利用它作恶……我同意了。” “而今天,我向科普鲁大主教阁下提出用它来完成对这个阴谋的最后揭示,他原本是不同意的,因为他担心我的判断有误,冤屈了你的清白……而我却坚信!最后的真实,属于我!” 塞弗尔回过头:“科普鲁阁下,他已承认了罪行,您现在可以带人去后花园找回丢失的东西了。将它修复后应该可以很轻易地从魔杖精灵那里得到他当初设置的暗示!” 惊怒使莰斯曼特的脸色发白,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如此轻易地被人算计!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冷静。 他尚未陷入完全的绝望,他自信手中还有一张王牌——并非最后,但却毫无疑问是最重要的一张: “塞弗尔殿下,相信我有理由钦佩您那惊人的智慧,竟只从我那句无意的话语分析出如此众多的线索。我终于明白我的父王、祖父王为什么如此害怕您的家族,我也明白为什么曾战胜过我祖父并令整个南多拉基亚军队闻风丧胆的布鲁姆大公的军队在赛瑞斯军面前却犹如虎狼面前的羊群……但赞赏你之余,我还想问你一句,我的动机是什么呢?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被刺伤的人是我;被掠走的女性是我的未婚妻和她的母亲;犯下这一切罪行的是我的兄长;感到痛苦的是我的父王,菲恩殿下和我在这儿的所有朋友!!……龙神保佑,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也许真的是一个非常令人难以解答的问题呢?但出乎莰斯曼特意料之外的是,塞弗尔对此报之的仅是与略显苦涩笑容伴随的一个词,而它对于莰斯曼特却犹如正击他心脏的午夜霹雳: “血统!” …… “是的,施展咒语、加诸暗示、攻克王城、绑架公主……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作为掩藏真实的外衣!你的真正目的,不仅在于取得这一时一地的胜利,而是为了让能使用天枪昆克尼尔的原龙族王室的血统留在此时的南多拉基亚吧?!”塞弗尔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你怎么会……”恐怖的墨色终于在莰斯曼特的双眼中散开了。 “仅仅为了那疯狂的一夜王朝,你至于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盗取狂暴之杖吗?”塞弗尔冷笑一声,“如果是雷多利克那种鼠目寸光的傻瓜,我也许会相信也说不定哦!” “在你此次行动……不,应该说是你蓄谋已久的计划中,留下天枪昆克尼尔的直系血统的王储,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在你认为:尽管同样拥有天枪家族的血统,但你终究是亚里奥因陛下的次子,正统的差异使你永远无法获得拥有天枪昆克尼尔的资格。然而令‘天枪家族正统血脉继承人’重新将天枪掌握在手中并以此为号召起兵驱逐北方军,获得南多拉基亚王国完全的独立,是你梦寐以求的理想——只要拥有了天枪,就可以摆脱北方地枪家族的控制,甚至可能重现多拉基亚统一于南方之手的景象——亚里奥因陛下是将天枪封存的人,他决不可能再为个人私利将南方人民重新推入战争的火场;阿尔伯特懦弱无能,没有胆略也没有能力与北方兰斯塔的地枪继承人伊莎贝拉对抗,显然不够作为被你推向前台号召民众的工具的分量。因此,你才想到了狂暴之杖——既然无法指望他一世的疯狂,那就充分利用他一时的疯狂吧——将你的构想在施展魔法力的同时作为暗示灌输进阿尔伯特的心中。使他完全按照你设定好的步伐起舞。这大概就是为什么阿尔伯特在精神恍惚的时刻仍能将战斗中所有要素都考虑的滴水不漏的原因;也可能就是阿尔伯特为什么会一反往日温柔懦弱的性格竟将薇娜强暴的最直接原因——这一切根本就是你的计划!!” “让兄长的子嗣以这种方式留在多拉基亚,多么令人惊异的设想?!如果薇娜是一介平民之女,很可能在孩子生下之前就已经被北方仇视天枪家族的贵族以大义名分杀害了吧?然而此刻你让他们面对的,却是利夫国王陛下王姊的女儿……用心何等的良苦?就算是利夫国王自己,恐怕也得默认这个拥有天枪正统血脉的孩子将就此留在多拉基亚的事实!而接下来,你自然作为这个孩子名义上的父亲培育他成为南多拉基亚新的王者。当然,在公众心中,你不可能预先知道这些,所有的责任都与你无关。你将继续扮演一个无力抗争现状,只能接受命运安排的无奈者角色——一切都太完美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决不可能将他培育成希望两邦和平的亚里奥因陛下。当然更不会是你那懦弱无能的兄长阿尔伯特;而只会是一个内心对北方人充满怒火与怨恨,时刻期盼复仇之火尽情燃烧的新·多拉巴茵德!!” “就算最完美的计划,在接近成功边缘的一刻,也往往会因极小的疏漏而功亏一篑。不能说你没想到这最后一层,正确的说你所没想到的只是阿尔伯特的崩溃和薇娜的自弑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一些!你甚至来不及收回杀害阿尔伯特灭口的命令……然而就是因为它,你全部的计划都流产了!!” “不!别说了!别说了!!”莰斯曼特犹如一只受伤的猛兽,发出可怕的嘶叫声。他死死掐住头部,似乎这样就能避免那隐藏在心底的伤口再度流下鲜血! “难受吗?我想肯定会的!”塞弗尔的面容此刻除了冷酷无情,再也没有第二种神情,他知道,面前的野兽已经陷入了他的圈套,正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进一步摧毁对方的意志,不给其任何喘息的机会。 “住口!”莰斯曼特如梦呓般呻吟着。 “因为真的你爱她,不是吗?” “住口!!” “在这计划实行的夜晚,感到如身体撕裂般痛苦的人不是薇娜,也不是她的双亲,而是你,这阴谋的始作俑者。不是吗?” “住口!!!”莰斯曼特仿佛疯了一样,他抓起了床柜上的花瓶,恶狠狠地向塞弗尔砸来! 破裂的声响是何等短促,但却未曾砸到那睿智的未来王者…… “嗵——”房间的门此刻却突然被踢开了!一群身着黑色甲胄的骑士像幽灵般矗立在门外!他们的手中刀剑林立,剑锋上更闪耀着血色似的银光! “塞弗尔先生,应该说你实在太厉害了。我所有的计划几乎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希利基亚的确无愧于传说中智者之国的称谓。像你这样的人如果成为希利基亚王国的国王,就算是与贵国相距甚远的我们,也足以感受到那可怕的威胁……尽管很不愿意。我只能选择将你除掉……”暴怒之中的莰斯曼特的神情缓和了下来?语调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彬彬有礼, “非常可惜,尽管你揭露了我的阴谋,但最终的胜利却并不属于你!你大概没有想到我早已为自己准备好了另外的计划。我取得血统的行动尽管失败了,但南多拉基亚军队中忠于我的部队此时早已控制住了整个鲁迪基亚。原先驻于此地的部队多数尚未从前线撤回,城中仅1000多人的警卫队根本就不是我属下的对手。我原本打算将今晚留在这里的北方贵族一网打尽,作为换取安全退兵条件的人质——当然也包括阿鲁蒂娜殿下、菲恩大人和他们那可爱的女儿,而原本可逃脱一劫的你此刻却自投罗网。真是令我意想不到的战果呢!”笑容再一次在莰斯曼特面容间停留,尽管它如水晶雕像般缺少生气! 与之相比,塞弗尔的笑意却出乎预料地更加浓郁,他仿佛并非面对着致命的危机,倒像是要去参加舞会? “你难道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吗?居然还笑得出来?”莰斯曼特冷冷道。 塞弗尔没有回答,是正在懊悔自己的大意,还是已经被现状吓傻了? 黑衣骑士来到塞弗尔面前,缓缓地举起自己的右臂……突然间,他们竟一齐跪倒在这位年轻的王者面前,头都不敢抬起半点: “塞弗尔大人,一切都解决了。凡是真心效忠叛乱者莰斯曼特的将领,都已经被我们拘禁并移交给了您的军队!” “拉姆?罗卡?!你们在干什么?!”莰斯曼特失声吼道,他的神经一时竟无法反应过眼前发生的一切,“你们是发誓效忠昆克尼尔王族的战士,快把塞弗尔抓起来!!” “你还不明白吗?”塞弗尔苦笑了一下,“糊涂的劲头和多拉巴因德真有一拼?” “拉姆!罗卡!!你们竟然……” 塞弗尔冷淡地望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黑衣骑士们,他的声音犹如飞雪之中金属撞击似的冰冷: “你们几个果然是恶魔呢?见到被你们出卖的昔日旧主居然仍能如此镇定自若。看来为了多拉基亚人民不惜舍弃个人幸福、名誉与生命的时代真的过去了?” “不,塞弗尔大人。我们这样做是为了多拉基亚人民免于再度遭受战争的苦难。与之相比,个人名誉完全不足挂齿。” “完美的辩辞……”塞弗尔冷笑一声,眼角的余光轻瞥了瞥莰斯曼特。 一个原本高大的身影,此刻却如同突然失去了支架的草人,轰然倒伏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莰斯曼特终于崩溃了——一切正如所预料的——他的精神已被完全击垮,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倘若塞弗尔是今天早晨才发现莰斯曼特的阴谋,就算威胁杀死他,也无法令他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完成这一系列平叛于未然的工作。只可惜塞弗尔对莰斯曼特的怀疑着实已久…… 早在塞弗尔举行那名义上的离别仪式前,他已吩咐属下将计划告之赛鲁菲娜、伊莎贝拉与菲恩三人,计划只有一句话:“立即将布置在多拉基亚山区与北方边境的军队调往鲁迪基亚!” 至于以后如何威逼莰斯曼特嫡系中那些立场非坚定的将领充当平叛先锋,则并未费塞弗尔多大的力气…… “另外还有想告诉你的是:为了避免万一可能爆发冲突而使鲁迪基亚遭到进一步破坏,我已让这些双重背叛者以你的名义将你嫡系部队的大多数士兵调出了鲁迪基亚,我告诉他们,鲁迪基亚已经完全掌握在你的手里,他们的下一个任务是沿着刚刚开放的运河悄然北上,偷袭兰斯塔王国的王都……你当然可以想象当那些被狂热爱国主义思维充斥头脑的士兵们在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那种兴奋与疯狂的气势,他们一定在庆幸自己选择了一位能令他们功垂千古的主人吧?” “运河的两侧,那些拼命敛住杀气,埋伏了好几天的8万北方军士兵已经做好了围剿的一切准备。利夫国王对弗雷德下令,他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处置落入他手中的南方叛乱军士兵,不必通报……” 塞弗尔站起身,从两旁肃立的黑衣骑士中央缓缓走过: “当然,对你的处分决定,那就不是你我能够操心的事儿啦……” “……塞弗尔……殿下……”跪倒在地板上,仿若已失去所有生机与活力的莰斯曼特发出如同蚊子般的轻吟,“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舍弃我生命中所有宝贵的一切换取这个胜负各半的机会吗?” 塞弗尔停下了脚步,那一瞬间,房间中似乎经历着出奇安静的时刻…… “我原本可以有一个美好的前程;一个美丽的妻子;一个温馨的家庭;一个显赫的地位,甚至可以有一些自己的权力。混混沌沌地活下去。然而,我却将这些统统放弃。为的只是那一线可能的机会。这难道不是一种傻瓜行径吗?” 泪,顺着莰斯曼特的面颊轻轻淌下 —— “但,我无论如何都要这样选择,哪怕时光能倒流,哪怕给我一万次机会,我仍会选择这条不归之路!”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正因为我的血统没有使天枪复活的能力,他们才允许我生存在这片土地上!但我不能充当北方佬为统治南方而扶植的傀儡!不能让我那曾令整个大陆都为之畏惧的祖国成为只能接受别人的恩惠才能生存下去附属国家!” 莰斯曼特的声音突然变得粗重起来,是因为他的思绪中混入了其他的……什么吗? “只因为这样,我们的孩子才不会像我一样受到鄙视与欺凌!我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我个人能够成为不必仰对方鼻息生存的王族,更是为了南方民众能够与北方人平等地站在这片土地上!为了这个目标,我需要昆克尼尔的力量,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正统血脉的王族的力量!!” “为此你就可以毁去未婚妻一生的幸福?就可以把菲恩夫妇给予你的关爱都抛到九霄云外?就可以置数以千万多拉基亚人民的生命与安宁于不顾?”杀气渐渐从塞弗尔的面容间消隐,仅存的神情是那丝不易察觉的厌恶,“记得父王曾经说过:愚昧的人并不可怕,愚昧却毫无自知之明,喋喋不休地论证自己的愚蠢行为是如何如何正当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 “我做错了吗?我真的错了吗?”莰斯曼特疯狂地号叫着,“如果希利基亚被控制在外族的手中,身为希利基亚王储的你……是否会因为新主人的小恩小惠而放弃自己独立的理想呢?!回答我!!” 塞弗尔静静地矗立着。 一丝淡淡的冷漠划过……塞弗尔轻轻走到跪倒在地上的莰斯曼特身旁……他的唇在莰斯曼特的耳旁微微蠕动着,细碎的喃语犹如风之精灵飞舞于树萌之间的梦幻。 莰斯曼特的面颊,在那瞬间变得惨白!五官仿佛突然间失去了控制般扭曲在一起;凝结在面部的晶莹,不知是汗还是泪;而浑身上下,更有如感染疟疾般地厉抖不已! 他的瞳孔,也在那一刻,永远失去了清醒的光泽 —— “说……说谎……” “这……这不是真的……” “不!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不——!” * * * 兰斯塔的夏日,是多雨的季节…… 而即便是今日这样狂暴的风雨,却也无法冲淡亚斯特大运河两岸的血腥…… 数以千记的散碎尸体,将运河染成了红褐之水! “弗雷德先生,我们已经遵照国王陛下的旨意,做了最后的努力。而他们……” “我知道……鲁迪基亚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那个人……现在只能将他缚在床塌上,送入最高的塔室……他丧失神智般一刻不停地重复着什么‘说谎’‘骗人’之类的话语,看上去完全是个疯子了。” “希利基亚人……简直是智慧的魔鬼,幸好现在他是我们这边的。我可不希望有一天和他们交战!” “我至今难以置信?仅仅一番耳语,竟能将那狡猾的灰狐狸逼疯了?” “他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好象只是说了一句:‘在你的印象中,是否见过阿尔伯特的昆克尼尔圣痕呢?’。” “……原来如此……” “阁下?什么……” “哦,没什么,我好像有点明白,有关那对苦命夫妇的传言似乎不完全是谬误呢。亚里奥因还真是用心良苦。难怪迪恩会做出那样的事来……他似乎为他的国王隐瞒了很多事。而薇娜小姐……回鲁迪基亚的时候神情也很奇怪……她是真的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呢?还是……” “……?” “好了,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的时候……首先要完成国王陛下15日内重新开通大运河航运的旨意,对吗?” “哦,麻烦的事还真多,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清扫战场了?” 目送着部属消隐在暗淡的暮色中,弗雷德望着手中的火炬;望着面前这将南北方连接在一起的伟大人类工程;望着两旁的数万旌旗招展…… 数千名横倒在岸旁,浸泡在浑浊的血水中,疲惫不堪却仍旧拒绝降服的南方士兵…… 火光被缓缓地举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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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文: 这大概是《南北方》连载以来最漫长的一篇吧。其实想写的还很多,许多原先的腹案并没有真正用到(或者没有完全用到),但至少和曹纲讨论的几个关键点的都已或多或少地涉及,也算勉强没有违背起笔时的初衷呢? 神秘的骑士是莰斯曼特,恐怕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吧?实话说,这个结局就是我原先设定的第一方案(吾友曹纲可以做证,早在写这篇小说之前,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了很长时间了)。因此每当面对受作者有意或无意误导的许多朋友“这回你是不是想用利夫做反派呢?” 之类的询问之时,只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向大家道歉:“这是居心不良的作者设下的圈套,大家可千万不要往里钻啊!” 故事的原案根据一段著名的北欧神话改编。它讲述的是两位结成忘年之交,彼此亲密无间的北欧英雄,在一位神氏恶意地挑拨下反目成仇,相互交战直至世界末日的一天。在这个神话表述中,年轻而缺少理性的英雄,正是在被美酒与暗示迷惑了头脑的前提下,袭击了朋友的领地,将朋友的妻子锁在风雨中的船头,任凭她经受风浪的折磨直至死去。而后又强暴了朋友的女儿……原本天真烂漫的女孩由此成为复仇的使者,成为神氏进一步挑拨离间的人间代理人……每当看到这一段时,总觉得最残忍的或许是那些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令人间充满战火的神氏们呢!但不可否认北欧神话与希腊、希伯来神话相比拥有更优美动人的情节与更完美谨密的世界观设定。纹章系列之所以主要以北欧神话为背景(人物取名也多出自北欧典故),大概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吧…… 前篇附文曾经提及我想写一个受贵族思想毒害至深的人如何为寻求一个空虚的血统名份亲手毁去了原本美好的一切,最终更导致了自身灭亡的故事。所以当看到上述北欧神话的原案时,心中就猛然有了这个想法。而付诸实践的第一步,当然就是设定了莰斯曼特这个人物,莰斯曼特系英语conspirator的音译,本意是“施展阴谋的人”。当然,我并非是要设计一个脸谱化的“坏人”(他究竟是不是坏人还有疑问),而是想通过这个人物的种种面相重点描绘一个封建血统论下的牺牲品的形象。 一个因失去往日显赫的地位的南方贵族因屡遭不公待遇(辱骂、殴打)而心态扭曲,将怨怒归结为国家的灭亡,甚至痛恨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北方贵族。开始处心积虑地计划复国(感觉上是一个俗之又俗的故事)。他将复国的希望寄托在能使用昆克尼尔的正统王族成员之上,以至策动了一个极其疯狂的计划:让自己拥有正统血脉的兄长与自己的未婚妻结合而获得他梦寐以求的“正统”继承者……这大概就是整个故事的主线。之外还有一些零碎的附线:如北方贵族的阴谋;菲恩、赛鲁菲娜与元老院之间的芥蒂;利夫的两难抉择;亚里奥因与迪恩的关系……每每试图就此分析一下多拉基亚南北方隔阂所在,但看起来真是一件极其烦琐而又复杂的工作呢。 曾有无数朋友网上聊天时询问我个人对多拉基亚南北方现状(汗……)有怎样的评论?在火焰论坛中关于这方面的帖子林林总总也看了不少,感觉上各人都有各人的道理。而在我看来讨论南北方之间是民族矛盾多一些还是阶级矛盾多一些其实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就当时那种政治体制下的民众认知而言,一切并没有现在我们所讨论的那样复杂,他们往往将所有的不公归结为两个字:“富”与“贫”,你富,你享受着丰衣足食的生活;我贫,我经历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这就是不公,最大的不公!南方民众为什么会去支持侵略,支持战争?就因他们认为这种因地理形态造成的北富南贫现状是不公的,进而要求重新划分势力范围。而北方人当然不会认同这一点——南方民众向他们要求的,恰恰是触及到他们最切身利益的部分——任何一个民族,当生存空间受到威胁,他们的每一场斗争都将是不惜一切的。他们知道,一旦失败,意味着的将是种族的灭亡。说起来很讽刺但道理如此:只有求生的欲望能使他们舍生忘死! 南北之间的矛盾,说白了就是生存空间之争。在它面前,王室、血统,都只能是理由而并非目的。令南方民众通过运河使原先“无法生存的空间”变为“生存可能的空间”。也就不完全地拆除了南方民众反抗的基石。而之上建筑的任何个人理想,自然也就随着基石的破碎烟消云散了(一条运河的建成,远远胜过十万军队的编制)。 从这一点而言,莰斯曼特的命运已然注定。即便他真的能够获得他所希望的血统…… 而更多的痛苦,或许还要长久地留给那些被这场动乱伤害过的人们吧? 行文的最后,且把塞弗尔留给莰斯曼特,使他发疯的话语作为一个谜题留给喜欢这篇小说的朋友们吧。你能了解偶心中那个隐藏的设定吗(其实怕被热爱亚里奥因的群众分尸的作者在文中许多地方已经提示的很明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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