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左手剑立了军令状,必要手刃恩师雄凯迩。原来是拉斯金爱他武艺,故意相激以绝其后路。
决战当日,两阵对开,雄凯迩正要出阵,副将南开山劝道:“将军手握重兵,万金之躯,不可轻出。”
雄凯迩道:“那畜生的武艺,是我亲教,我如何怕他?看我先废他武功,再取首级,方显英雄!”南开山再三苦劝,终是不理,提剑跃马,点名要亲战左手剑。
左手剑心道:“老匹夫自找死也。”于是拍马出阵,拱手道:“恩师别来无恙?请恕徒弟甲胄在身,行礼不便。”
雄凯迩大骂:“畜生,你食君之禄,应担君之忧,不能死战守住大唐江山,却反投盐贼,自称逆天,你逆甚么天,天可逆乎?早知如此,当日我就不该教你武艺,令老夫颜面尽失!如今先要收回你武艺,再取首级,以昭忠义。”
左手剑道:“恩师再生之恩,十世不能报也。但沙场相见,各为其主。如今我奋力应战,就是尽徒弟本分。”于是扬剑出鞘,喝道:“两边将士,休放冷箭!”
雄凯迩大怒:“来来来!”
原来人使武器多用右手,左手剑固然剑法精纯,然与人对敌,多仗敌人不擅应付左撇子,此以奇胜。雄凯迩虽亦自用右手,但左手剑法却是由他亲传,切磋了十几年,如何不熟?战了几合,雄凯迩格开来剑,再向前一刺,说一声:“着!”竟力透重甲,刺伤左手剑手臂,鲜血淋漓。
左手剑负痛,心道:“只道欺这老匹夫年老,不想依然勇猛,不减当年。”乃落荒而逃。
雄凯迩仗着御赐大宛马快,追道:“畜生,你自说,我可曾教漏过你一招!你号左手剑,如今废你左手,武艺全失,取汝首级,易如反掌!”看看靠近,一剑劈去“畜生,纳命来!”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剑光一闪,颈上一凉,自己人在半空,不知东南西北,天花乱坠,耳边听到左手剑嗡嗡说道:“恩师!我左手剑快名满天下,其实我右手更快!”雄凯迩还待搭话,才发现自己早身首异处,募地一黑,呜呼哀哉。
唐僖宗在宫中闻雄凯迩被反贼艾山杀害,南开山兵败被擒,又了降贼,大惊:“反贼怎如此厉害?”急欲召王叔李查德并辅国将军曹纲入宫相议起兵镇压。
宦官卫屠进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唐僖宗道:“有何不可?”
卫屠道:“皇上,想雄将军三朝老臣,武功盖世,犹败于徒弟艾山手上,固因年迈体衰,而艾山已尽得其所传,恐怕朝中武将,皆非敌手,若再败,就坏了大唐根基,贼可乘机而进,攻下长安。”
唐僖宗道:“那如何是好?”
卫屠道:“贱民造反,岂有大志,不过图富贵耳,而降贼众将,亦只怕死而作权宜之计。今可传旨招安,封拉斯金为王,文森特为公,降贼众将官复原职,皇上还是太平天子。”
唐僖宗初微微点头,忽变色道:“奴才!你敢教朕如此?我大唐王侯爵位,将帅官职,可是造反而可得的?若天下人效贼,朕都要一一封侯拜将?!”
卫屠连忙下跪:“奴才对皇上忠心一片,所以冒死谏言!无论官军反贼,都是大唐的子民,干戈一起,血流成河,皇上仁德为怀,安忍如此!各路藩镇诸侯皆怀异心,只要贼效忠唐室,派他灭藩,皇上可坐收渔人之利!若事不济,亦可推说反贼作乱,非皇上本意。而藩镇经此大变,军力衰减,不敢再违皇上,此自安史大乱以来,历帝不决之难,今由皇上定之,则百世皇孙皆受其益,社稷幸甚!天下幸甚!苍生幸甚!”
唐僖宗道:“好奴才,果然肱股之臣,刚才之言,以相试耳。今可谴何人为使招安反贼?”
卫屠道:“外臣各顾妻子,唯有奴才等净了身的死心塌地侍奉皇上。奴才举荐内侍水月兰,其性聪慧,好言敏事,决不有失。”
唐僖宗于是下旨遣水月兰为使,前去招安。李查德闻言,欲入宫相谏,却被卫屠派宫中侍卫层层重兵把守,凡李查德到,皆不准通报,有犯颜被诛者,赏家属万金。李查德杀了几个,侍卫仍然挺身挡驾,无可奈何。那金鞭再狠终是先帝所赐,在当今圣上面前,不可放肆,血洗后宫,乃谋反之罪。
话说水月兰乃岭南人士,自幼入宫,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今领了旨,便向上司卫屠辞行听训。卫屠道:“我与你义父巴雷斯情同兄弟,今被奸王所害,遗孀苍月雪在毫州海仁乡务农,甚是可怜,你因公路过,与我给她五百两银子吧,皇上处自有我担当。”
水月兰领命,便不直奔冀州,先去毫州。到了海仁乡,当地乡绅知是有大官来到,连忙来迎,水月兰自知私事,也不敢声张,只道要寻苍月雪讲话,乡民面面相嘘,都问是谁。其中一个叫阿良,猛然忆起,回道:“此必牛头雪是也,往日订婚,见过她姓名,现在耕地”。水月兰一时心起,“此名甚恶,不知相貌如何。”要亲下地相见,众人百般拦不住,便任由他去。其时北方战乱,这里却太平依旧。水月兰一路见青山秀水,方田清溪,心羡不已:“若我未入宫,如今在岭南享受田园之乐,不知道胜过身入宫门朝不虑夕多少,可怜可怜。”
行不远,乡民遥指一正在耕作的农妇道:“那就是苍月雪。”早有人飞奔告之。
水月兰见她虽一身粗布农服,袅袅走来,却颇有姿色。
水月兰待她走进,便上前行礼:“义母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苍月雪冷笑:“不知我前世遭了甚么罪,以致今生有个太监夫君,还多个太监儿子。”擦身而过,眼角眉梢望见水月兰,又道:“果然生得俊俏,真是我见犹怜。”
水月兰跪道:“母亲何故见外,今义父病亡,天下我就剩母亲一人了。”说罢泪流满面。
苍月雪被触着心事,这孩子又实在可亲,眼睛一红道:“咱两苦命人!”与水月兰抱头痛哭。哭罢,水月兰叫人抬过银子,道:“这二百两银子乃父亲至友,圣上面前大红人卫公公给母亲安家之用,请母亲千万收下。”
苍月雪道:“我要钱何用!罢,待将来老了,也有人挖穴埋我。”于是收了。
水月兰此时与她熟落,便斗胆问:“乡民何故叫母亲作牛头雪?”
苍月雪也不打话,直走近道旁栖息一牛,左手拿起前脚,右手拿其右脚,用力一举,竟把牛举过头顶。水月兰大惊失色,心想:“就是朝中武将在御花园显本事,也没如此了得的。”
当下见此间事了,于是说:“母亲恕罪,孩子公事在身,不容耽搁,这便要去冀州。”
苍月雪问道:“冀州?是京城么?”
水月兰笑道:“非也,京城在西,冀州在东。今盐贼作乱,朝廷派孩儿前去招安。”
苍月雪又问:“作乱?招安?”
水月兰道:“就是东北方有人要打皇帝,皇帝自己的官儿打不过,就招他们做官。”
苍月雪大奇道:“打赢官就能做官?这里的官也打不过我哇。”
水月兰唯唯应对,暗笑农妇痴愚,于是辞别义母,带着随从投冀州去了。
未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