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记
(3~5)
作者:金妮·韦斯莱
第三回 张金起事闹山东 艾山中计陷马坑

上回说到拉斯金听到那庄家心里道,“那个过路的奸贼,手势好生厉害,今日对赌,赢了我许多银子,待我夜晚派人去客栈结果了他,倒赚一笔。”

拉斯金吃惊:“我还道赌钱可兴家发财,原来这般凶险。日后只可赢些小钱,不使有缺罢了。”

再凝神读心,获悉那人姓艾名思朗,却是相识,是盐帮一个跑脚头目。拉斯金心内盘算:“如今赌途不通,平日盐帮欺我体弱,只肯教我卖盐,不若趁此良机救了此人,想这些草莽豪杰好讲恩义,必肯引见。”乃以一百文钱为本,听着那庄家心意,买大买小,那大档的骰子都是暗中做了手脚了,无有不中,只诈输几局,拉斯金赢了几两银连说今日好运气,有棉被过冬了,便出赌档往客栈走去。

去到客栈,果然见到艾思朗和两名手下在吃酒,兴贺今日赢了银子。

拉斯金上前行礼,艾思朗道:“张伯生意好嘛?”心里大奇,这卖盐老头找我做甚

拉斯金道:“托福。这番来,有机密事要教艾员外得知,万望找个僻静处细说。”

艾思朗听得古怪,又想凉此老儿能害我什么,一听何妨,于是领着拉斯金去到客房。拉斯金把庄家要谋害艾思朗的事说出,艾思朗沉吟:“俗语有话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走为上计,免生事端。”于是作势道:“艾某岂是怕死之辈,若依我平日性子,必要待到今夜,看他有何本事杀我,方为好汉!只是今有差事在身,不容耽搁,张伯有心救我,此恩没齿难忘,这里有今日赢得的十两银子给张伯安家,以表谢意。”

拉斯金连忙摆手:“不可,我来客栈,人人皆见,今夜不见了你,自然知道是我走漏风声,此杀身之祸也。我虽年老,却知忠义,欲入盐帮久矣,只恨无门,请足下代为引见!”

原来古时人讲恩义,滴水之恩,必思报答。艾思朗当下答应引见,一伙人收拾行装回盐帮总部去了。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这拉斯金得艾思朗极力推荐,便入了那盐帮,因通晓人心,又好使钱财交结人心,慢慢得势,暗中使各头领内斗,元老俱各败亡,自己竟成了盐帮之主。买卖越做越大,渐有与官府作对之势。官府于是派兵去海边围剿盐帮,只相持不下,官军便驻扎着海边,平日欺压渔民,作威作福。

一日,拉斯金视察官军营寨,却在沙滩上撞着一队官军奸淫妇女。拉斯金大怒:“光天化日,竟做此禽兽所为,天理不容!”于是率从众杀退官军,亲身救起那女子,带回盐帮着丫鬟好生照顾。过了几日,拉斯金想起此事,亲去探望,自云是东洋人,名唤樱花凪沙,懂得汉语,此番护使来唐,不幸船沉,傍着一木,竟能漂泊到岸,不过已精疲力尽,倒在沙滩,不幸遇着那队军士。

拉斯金道:“姑娘自言有护使之职,难道懂得武艺?”

凪沙道:“我使一双柳叶刀,水泼不入,只因在海上漂浮了几日,虚弱无力,被人如此欺负。”说罢面红耳热。

拉斯金心道:“果然是蛮夷之邦,若在大唐,女子受此屈辱,早自尽了,还敢说给人听?”

于是到演武厅,给她一双柳叶刀,果然使得虎虎生威,教帮中好汉与之对招,皆败。

拉斯金大喜,心道:“我欲起事,却终无可用可信之人,如今此女子如此了得,又是从东洋而来,今得我相救,必然感恩效忠,有她相助,可以大反矣。”又想,“王母教我乱唐,本是顺天,但彼称天子,自称顺天到底不能慑众,还是叫逆天吧。”

于是扯起旗号,称逆天大将军,率众反唐,乘着樱花凪沙勇猛无敌,自又晓得读心术,攻城略地,已然席卷山东。

 

其时接到文森特使者求援,拉斯金心道:“我欲取冀州,却闻刺史虞斯凡,副将吴海滨,非常勇猛,恐不易得,不若先北上助黑球一阵,再合兵一路去取冀州。”乃着使者带回书,不日将至云云,然后点起一万大军,绕过大路,与文森特会合。两人相见,纵论天下,十分投机。文森特道:“拉斯兄若不嫌弃,我们结为仁义兄弟,共享富贵,如何?”拉斯金大喜,于是焚香告天,结为异姓兄弟。人马安顿已毕,于中军帐与文森特共谋军事。

文森特道:“弟不才,前番被他铁甲连环马杀得大败,无可奈何乃求助于兄。”

拉斯金道:“知矣,铁甲连环马并非无敌,我有一计可破之。”

文森特大喜道:“计将安出?”

拉斯金道:“我自教练人马,诈输一阵骄之,第三阵必教他败。”

文森特心中冷笑,“从来打仗都要胜,他却要输,想是怕我笑他,只好说诈败作委转推托之词,胜了却好自夸功劳,也罢,我倒看他第三阵如何。”于是说:“我两兄弟今合兵一路,固然无分彼此,只是我原来军马未经兄长操练,恐多耗时日,不若兄长领原部人马依计而行,弟在后策应。”

拉斯金心道:“好兄弟,原是他打不下城池,如今却要损我的人马,只是我本只以年长为兄,人心未服,此番我夺了幽州,则我主他从之位定矣。”口中答应:“自当如此。”乃亲自教人马进退,不表。

再说左手剑闻探子回报,贼有援军来助,与众将道:“来得好,我正嫌灭他一路反贼,未显功劳,又奉上命镇守幽州,不可兴兵伐远,如今齐来送死,可保我进爵封侯,诸位也官加三等。”诸将称谢。忽报贼兵遣使求三日后决战,左手剑批之,于是养兵蓄锐。

 

待到第四日,双方对阵。左手剑一望对面,盔甲鲜明,阵列整齐,笑道:“盐贼是有些本钱。”又见前头俱是轻骑兵,对左右道:“贼兵不知我连环马厉害耶?”

陈丕杰道:“不然,此贼欺我连环马甲重,不能奔袭也,故以骑兵来战,诈退之,待我军疲惫,然后回战,今可只派一半铁甲马横冲,余下一半缓缓前进,待其以为我军中计,回战之时再换余下一半挡之。”

左手剑道:“先生足智多谋,本将佩服。”

于是出阵喝道:“山东盐贼,上来受死!”对面军旗一挥,骑兵尽出,左手剑依计放出连环马挡之,贼兵果然败走,一直杀到贼兵营寨,却终不回战,乃尽夺其寨而返。左手剑对陈丕杰道:“先生高估贼兵矣,彼仗着偷卖私盐之资,铸些兵器盔甲便来造反,不过乌合之众,有何谋略?再战必直杀到弓高城,夺回我大唐城池。”陈丕杰自知料错,无言以对,低头称是。

过两日,贼兵又来搦战,左手剑披挂上阵,城中精兵尽出,势在夺回弓高城。却看见对面是一个女将,使两把柳叶刀,喝道:“大唐将亡,汝等俱是亡国贱俘,不若早迎我仁义之师,他日必位列王侯。”

左手剑哈哈大笑:“贼兵无人,竟使女子为将,我今日灭了汝军,夜晚你就是我小妾了!”

樱花凪沙大怒,指挥骑马进攻。左手剑依样画葫芦,放出连环马阵,贼兵又退,左手剑扬剑道:“将士听命!建功立业,只在今朝,杀!”于是一马当先,众军奋起直追。

追近那日贼兵营寨处,忽然马失前蹄,左手剑被抛落马下,原来是陷马坑。后面铁甲连环马收之不住,又因每排都被铁链锁住,俱各陷落,挣脱不得。四下喊声震天,伏兵尽出。

未知左手剑性命如何,下回分解。

第四回 黑球扬威冀州役 王叔诛佞御花园

上回说到左手剑中计,跌落陷马坑,因不提防,又有重甲在身,跌得浑身是伤,被伏兵掳去。诈退的贼兵见势,回马与伏兵一道来赶官军,官军因主将被擒,均无战心,回马便退,被杀得大败。贼兵乘势入城。

拉斯金与文森特中厅坐定,吩咐人押上左手剑,拉斯金道:“艾将军,你如今失陷幽州,唐主必不肯饶,不若加入我军,横扫天下,日后必定封王。”

左手剑骂道:“呸,想我天朝上将,安肯降贼。”

文森特闻言,拨出腰间宝剑,下去抵住左手剑咽喉,怒目相逼:“你是降还是不降?”

左手剑道:“不降!”

文森特哈哈大笑,“果然是好汉!”说罢还剑入鞘,亲释其绑。

左手剑感其意诚,于是归降。手下众将谋士,俱归拉斯金调配。

 

话说冀州刺史虞斯凡,乃武官出身,使一把大斧,却有名号,唤做梦星,人要看他斧头,俱不许,道:“我固知一看无妨,然我与梦星,朝夕不离左右,寝则同床,有如我手足,断不肯教它拿在别人手里。”副将吴海滨,使一杆铁棍,粗如海碗,长一丈五尺,不知多少豪杰丧生其下。

今闻幽州城破,艾山反降叛逆,两将相议,贼兵早晚必来,须勤加操练。果不数日,听得探子回报,贼兵大军已至,于是排开阵势,来迎贼兵。

虞斯凡着吴海滨叫阵:“贼将上来受死!”

拉斯金道:“谁敢应战?”

艾思朗道:“末将愿往!”

拉斯金心中大喜,原来他虽为盐帮之主,却忌惮往日情份,欲除此人久矣,于是道:“吴海滨铁棍闻名天下,甚是了得,艾将军千万小心。破得虞吴二将,立下大功,他年我若为帝,许你永为冀州之主。”

艾思朗道:“官家武将不过世袭,有甚本事,看我立破二贼。”于是跃马上阵,挺枪望吴海滨刺去。

对面吴海滨策马来迎,看看靠近,呼地使一招横扫千军,艾思朗枪头运未及吴身,铁棍已然先至,竟闪不过,硬受了这一下,护心镜碎裂,翻身落马,吐血身亡。

文森特见折了一将,舞起两个黑铁大锤来战吴海滨,吴海滨又使一招横扫千军,文森特看得仔细,右锤一格,当一声,吴海滨棍长,被反弹之力震得虎口破裂,不堪再战,于是拨马还走。虞斯凡拍马来助,挥梦星斧望文森特劈去,文森特又用右锤格住,左锤却往虞斯凡马头用力一掷,打得那马头血肉模糊,虞斯凡便随马落地被擒。文森特挥军攻城,半日便夺下冀州,又擒了吴海滨,二将皆降。

 

贼兵得了鲁幽冀,周边州郡告急文书如雪片边飞去长安,却都被宦官扣下,那唐僖宗李俨依然沉迷酒色,终日玩乐,不上早朝。却惊动了一位英雄,此人姓李名查德,乃唐王叔,先帝托孤,赐他一条金鞭,但有奸佞,先杀后奏,尊为八千岁。其时见皇上多日不上朝,于是拿起金鞭,直奔宫门问皇上在哪里。

守卫见是王叔,又怒容满面,哪敢阻拦,回说皇上在御花园看金鱼。到了御花园门口,宦官巴雷斯早在等着挡驾,妖声妖气道:“万岁爷正在静养,不见朝臣。”

李查德大怒:“汝等妖人,蒙蔽圣聪,扰乱朝纲,看我金鞭!”手起一鞭敲碎巴雷斯头颅,大踏步入内,手上金鞭犹一路滴着脑浆污血。

果然见到皇上伴着两个妃子观赏池中锦鲤,李查德上前行礼毕,道:“皇上龙体无恙,为何多日不朝,只思玩乐?”

唐僖宗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圣朝无事谏书稀,朕便来御花园散心几日。”

李查德道:“皇上可知,这江山快不是姓李的了。””

唐僖宗道:“岂有此事,不过山东盐贼造反,早被镇压了。”

李查德道:“皇上不见群臣,宦官把持朝政,告急文书俱被扣下。今河北草寇文森特与山东盐贼拉斯金合兵一路,已得山东及幽冀二州,早晚攻下长安,皇上就是亡国之君,怎对得起我大唐列祖列宗?”

唐僖宗惊道:“朕当日得此帝位,多仗这些奴才,以为俱是忠臣,不想如此妄为。今贼势既大,王叔有何主张?”

李查德道:“臣保举一人,姓曹名纲,世代忠臣,现在兵部任闲职,实是武艺超群,深通谋略,可重用之,扶持唐室。”

唐僖宗道:“既如此,着他明日上朝见驾。”

 

话说曹纲身高八尺,相貌雄伟,祖传一把火花天龙剑,削铁如泥。只是今上昏暗,使英雄不得其志。今闻八千岁力荐,大喜,穿戴整齐,来朝天子。

唐僖宗见此人相貌堂堂,便龙颜大悦,道:“真乃将才。”于是封为辅国将军。

曹纲道:“谢主隆恩,愿提五万精兵,往冀州讨逆。”

唐僖宗爱其威武,心中不舍,道:“山东毛贼自有周边各郡收拾,朕欲向卿家论军国大事,早晚不离左右,如何能去。”曹纲再三请求,终是不允,于是道:“既如此,何人愿领兵出战?”

朝臣闻言,面面相嘘。忽一人出班,哭拜于地:“臣万死,艾山武艺系臣亲授,如今失陷幽州,不能死节,反投逆贼,望圣上垂恩,与臣五万大军往冀州,必手刃逆徒,尽破贼党而返。”

唐僖宗一看,原来是老将雄凯迩,大喜道:“得老将军亲去讨逆,朕无忧矣。”于是降下圣旨,拜雄凯迩为征东将军,点起五万人马,不日兵临冀州下寨,遣使邀明日决战。

 

拉斯金回批,于是调兵遣将,独不点左手剑。左手剑心急,问道:“主公在上,今我新降,未有寸功,正合大杀一阵以表忠心,为何不用,莫非疑我?”

拉斯金道:“我非疑你,只是官军主帅雄凯迩,乃你恩师,一旦相见,必碍于往日恩义。”

左手剑道:“自古战场无父子,何况师徒,愿为先锋,请主公差遣!”

拉斯金再三推辞,左手剑道:“明日不能手刃老贼,情愿一死。”

拉斯金道:“军中无戏言,我与你立下军令状,如何?”

左手剑道:“愿立!”于是写下文书,不能得胜便是死罪。

未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五回 左手剑阵前弑师 水月兰田间认母

上回说到左手剑立了军令状,必要手刃恩师雄凯迩。原来是拉斯金爱他武艺,故意相激以绝其后路。

决战当日,两阵对开,雄凯迩正要出阵,副将南开山劝道:“将军手握重兵,万金之躯,不可轻出。”

雄凯迩道:“那畜生的武艺,是我亲教,我如何怕他?看我先废他武功,再取首级,方显英雄!”南开山再三苦劝,终是不理,提剑跃马,点名要亲战左手剑。

左手剑心道:“老匹夫自找死也。”于是拍马出阵,拱手道:“恩师别来无恙?请恕徒弟甲胄在身,行礼不便。”

雄凯迩大骂:“畜生,你食君之禄,应担君之忧,不能死战守住大唐江山,却反投盐贼,自称逆天,你逆甚么天,天可逆乎?早知如此,当日我就不该教你武艺,令老夫颜面尽失!如今先要收回你武艺,再取首级,以昭忠义。”

左手剑道:“恩师再生之恩,十世不能报也。但沙场相见,各为其主。如今我奋力应战,就是尽徒弟本分。”于是扬剑出鞘,喝道:“两边将士,休放冷箭!”

雄凯迩大怒:“来来来!”

原来人使武器多用右手,左手剑固然剑法精纯,然与人对敌,多仗敌人不擅应付左撇子,此以奇胜。雄凯迩虽亦自用右手,但左手剑法却是由他亲传,切磋了十几年,如何不熟?战了几合,雄凯迩格开来剑,再向前一刺,说一声:“着!”竟力透重甲,刺伤左手剑手臂,鲜血淋漓。

左手剑负痛,心道:“只道欺这老匹夫年老,不想依然勇猛,不减当年。”乃落荒而逃。

雄凯迩仗着御赐大宛马快,追道:“畜生,你自说,我可曾教漏过你一招!你号左手剑,如今废你左手,武艺全失,取汝首级,易如反掌!”看看靠近,一剑劈去“畜生,纳命来!”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剑光一闪,颈上一凉,自己人在半空,不知东南西北,天花乱坠,耳边听到左手剑嗡嗡说道:“恩师!我左手剑快名满天下,其实我右手更快!”雄凯迩还待搭话,才发现自己早身首异处,募地一黑,呜呼哀哉。

 

唐僖宗在宫中闻雄凯迩被反贼艾山杀害,南开山兵败被擒,又了降贼,大惊:“反贼怎如此厉害?”急欲召王叔李查德并辅国将军曹纲入宫相议起兵镇压。

宦官卫屠进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唐僖宗道:“有何不可?”

卫屠道:“皇上,想雄将军三朝老臣,武功盖世,犹败于徒弟艾山手上,固因年迈体衰,而艾山已尽得其所传,恐怕朝中武将,皆非敌手,若再败,就坏了大唐根基,贼可乘机而进,攻下长安。”

唐僖宗道:“那如何是好?”

卫屠道:“贱民造反,岂有大志,不过图富贵耳,而降贼众将,亦只怕死而作权宜之计。今可传旨招安,封拉斯金为王,文森特为公,降贼众将官复原职,皇上还是太平天子。”

唐僖宗初微微点头,忽变色道:“奴才!你敢教朕如此?我大唐王侯爵位,将帅官职,可是造反而可得的?若天下人效贼,朕都要一一封侯拜将?!”

卫屠连忙下跪:“奴才对皇上忠心一片,所以冒死谏言!无论官军反贼,都是大唐的子民,干戈一起,血流成河,皇上仁德为怀,安忍如此!各路藩镇诸侯皆怀异心,只要贼效忠唐室,派他灭藩,皇上可坐收渔人之利!若事不济,亦可推说反贼作乱,非皇上本意。而藩镇经此大变,军力衰减,不敢再违皇上,此自安史大乱以来,历帝不决之难,今由皇上定之,则百世皇孙皆受其益,社稷幸甚!天下幸甚!苍生幸甚!”

唐僖宗道:“好奴才,果然肱股之臣,刚才之言,以相试耳。今可谴何人为使招安反贼?”

卫屠道:“外臣各顾妻子,唯有奴才等净了身的死心塌地侍奉皇上。奴才举荐内侍水月兰,其性聪慧,好言敏事,决不有失。”

唐僖宗于是下旨遣水月兰为使,前去招安。李查德闻言,欲入宫相谏,却被卫屠派宫中侍卫层层重兵把守,凡李查德到,皆不准通报,有犯颜被诛者,赏家属万金。李查德杀了几个,侍卫仍然挺身挡驾,无可奈何。那金鞭再狠终是先帝所赐,在当今圣上面前,不可放肆,血洗后宫,乃谋反之罪。

话说水月兰乃岭南人士,自幼入宫,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今领了旨,便向上司卫屠辞行听训。卫屠道:“我与你义父巴雷斯情同兄弟,今被奸王所害,遗孀苍月雪在毫州海仁乡务农,甚是可怜,你因公路过,与我给她五百两银子吧,皇上处自有我担当。”

 

水月兰领命,便不直奔冀州,先去毫州。到了海仁乡,当地乡绅知是有大官来到,连忙来迎,水月兰自知私事,也不敢声张,只道要寻苍月雪讲话,乡民面面相嘘,都问是谁。其中一个叫阿良,猛然忆起,回道:“此必牛头雪是也,往日订婚,见过她姓名,现在耕地”。水月兰一时心起,“此名甚恶,不知相貌如何。”要亲下地相见,众人百般拦不住,便任由他去。其时北方战乱,这里却太平依旧。水月兰一路见青山秀水,方田清溪,心羡不已:“若我未入宫,如今在岭南享受田园之乐,不知道胜过身入宫门朝不虑夕多少,可怜可怜。”

行不远,乡民遥指一正在耕作的农妇道:“那就是苍月雪。”早有人飞奔告之。

水月兰见她虽一身粗布农服,袅袅走来,却颇有姿色。

水月兰待她走进,便上前行礼:“义母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苍月雪冷笑:“不知我前世遭了甚么罪,以致今生有个太监夫君,还多个太监儿子。”擦身而过,眼角眉梢望见水月兰,又道:“果然生得俊俏,真是我见犹怜。”

水月兰跪道:“母亲何故见外,今义父病亡,天下我就剩母亲一人了。”说罢泪流满面。

苍月雪被触着心事,这孩子又实在可亲,眼睛一红道:“咱两苦命人!”与水月兰抱头痛哭。哭罢,水月兰叫人抬过银子,道:“这二百两银子乃父亲至友,圣上面前大红人卫公公给母亲安家之用,请母亲千万收下。”

苍月雪道:“我要钱何用!罢,待将来老了,也有人挖穴埋我。”于是收了。

水月兰此时与她熟落,便斗胆问:“乡民何故叫母亲作牛头雪?”

苍月雪也不打话,直走近道旁栖息一牛,左手拿起前脚,右手拿其右脚,用力一举,竟把牛举过头顶。水月兰大惊失色,心想:“就是朝中武将在御花园显本事,也没如此了得的。”

当下见此间事了,于是说:“母亲恕罪,孩子公事在身,不容耽搁,这便要去冀州。”

苍月雪问道:“冀州?是京城么?”

水月兰笑道:“非也,京城在西,冀州在东。今盐贼作乱,朝廷派孩儿前去招安。”

苍月雪又问:“作乱?招安?”

水月兰道:“就是东北方有人要打皇帝,皇帝自己的官儿打不过,就招他们做官。”

苍月雪大奇道:“打赢官就能做官?这里的官也打不过我哇。”

水月兰唯唯应对,暗笑农妇痴愚,于是辞别义母,带着随从投冀州去了。

未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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